思路一旦打开,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职位经验便汹涌而来。他越写越快,钢笔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显示着思维的激烈碰撞。他不仅勾勒框架,还开始填充细节:需要采购哪些硬件设备?软件开发的重点难点在哪里?需要与哪些高校或科研机构合作?人员培训如何开展?预算大概需要多少?可能遇到的政策障碍和部门阻力如何化解?
他甚至开始思考如何包装这份方案。不能仅仅是一份技术说明书,必须提升到理论高度和政治站位。他需要在引言部分,紧密结合中央关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战略部署,结合社会治安面临的新形势新挑战,阐述改革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在结尾部分,则要展望改革成功后,对提升汉东省营商环境、保障人民群众安全感、促进社会公平正义的巨大意义。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他几乎是不眠不休,除了必要的睡眠和维持外部形象的活动,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了这份方案的撰写。书桌上的稿纸越堆越厚,烟灰缸里的烟头也越来越多。梁璐来过几次,看到他那副近乎痴狂的状态,只是默默放下茶水或点心,没有打扰。她或许不明白那些技术细节,但她能感觉到,祁同伟正在酝酿的东西,非同小可。
期间,公安厅的日常工作他并没有放松。该开的会照开,该做的指示照做,甚至比以往更加勤勉地深入基层调研。但在调研中,他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与信息化建设相关的素材和问题。在某市局的指挥中心,他指着那些略显陈旧的设备和繁琐的操作流程,询问能否实现更高效的联动;在户籍办理窗口,他耐心询问群众排队时间长不长,是否希望能在网上办理部分业务。这些细节,都被他巧妙地融入正在撰写的方案中,使其更具现实针对性和说服力。
他也开始不动声色地在厅内物色可能支持改革、且具备一定专业背景的中层干部。在一次听取科信部门汇报后,他留下了部门负责人,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书卷气的副处长,名叫赵东来——与京州市那个公安局副局长同名,但此赵东来是个技术型官员。
祁同伟没有透露自己的全盘计划,只是看似随意地问起全省公安网络现状、数据存储能力、以及对接部里相关平台的可能性。赵东来起初有些拘谨,但谈到专业领域,便渐渐放开了,指出了不少现有系统的弊端和升级改造的设想,很多想法竟与祁同伟不谋而合。
祁同伟心中暗喜,但表面不动声色,只是鼓励道:“东来同志很有想法嘛。信息化建设是未来公安工作的大势所趋,你们科信部门要多思考,拿出一些有前瞻性的规划来。”
这句话,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颗种子。赵东来是否可靠,能否成为未来的得力助手,还需要观察。但至少,在庞大的公安机器内部,他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切入点。
整整一周时间,祁同伟仿佛回到了前世在机关熬夜写重大材料的状态,身心疲惫,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之中。当最后一个句号落下,他放下钢笔,看着眼前这摞凝聚了心血、跨越了时空智慧的厚厚稿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方案,这是他祁同伟(裴书文)新生的宣言,是他与过去那个只知道攀附权贵、蝇营狗苟的祁同伟彻底决裂的檄文,更是他在这场凶险的政治漩涡中,为自己锻造的第一把利剑。
他仔细地将稿纸收好,锁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他需要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比如,沙瑞金下一步可能推动的某项改革,或者,汉东省发生某个恰好能印证他方案前瞻性的事件。
他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可能。
祁同伟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眼神坚定。未雨绸缪,他已备好第一块基石。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并将这块基石,精准地安放在最关键的位置上。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秘书:“今天上午的日程照旧。另外,通知一下科信处的赵东来副处长,下午三点,请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就说我有些技术上的问题想再详细了解一下。”
有些棋子,该慢慢布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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