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最深。
万籁俱寂,连山风都似乎在此刻停歇了呼吸。
陈平的木屋里没有燃灯。今夜,他将要走出的,是前无古人的一步。成,则海阔天空;败,则前功尽弃。他只是静静地盘坐在地上,将自己的心神调整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空明之境。
在他的身前,那只早已被他清洗了上百遍、用来捣碎凡俗草药的石臼,便是他今夜唯一的“丹炉”。
而他那十三味用尽心思才凑齐的药材,则被分门别类地用晒干的干净荷叶小心翼翼地包裹着,依次排开。
这是一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最简陋也最庄严的“开炉”。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没有火焰,没有法诀。
他的“火”,便是他丹田气海之中那股早已被他淬炼得圆融如意的、水木相生的青碧真元。
他依照丹方上“以金为皿,以水为引”的记载,先是将那一点从器物阁废铁中提炼出的“黑山铁精”粉末放入石臼,然后又滴入几滴他清晨时从一片“冰心草”叶片上收集来的“无根之水”。
他将双手虚按在石臼两侧。
青碧色的真元如最纤细的蛛丝,从他的掌心缓缓溢出,将整个石臼包裹了起来。他没有用真元去直接冲击,而是用《涓流诀》的心法模拟出一种“水磨”之意,以一种恒定而悠长的频率去震荡、去渗透那坚硬的铁精。
这个过程枯燥到了极致。
整整两个时辰,他都在重复着这同一个动作,直到那点黑色的铁精粉末,终于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彻底消融,化作了一摊暗黑色的粘稠液体。
第一步,成了。
他的额头早已满是汗水,真元的消耗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巨大。
他没有停歇,立刻开始投入第二步,“先炼金石,再入土木”。
他将那些属性坚硬、药性猛烈的辅药粉末,按照丹方上“君臣佐使”的配伍顺序一样样地投入那滩黑色的液体之中。
每投入一样,石臼内都会产生一股细微的不同属性灵气的冲突,有时是冷热交替,有时是燥湿互抵。
而陈平要做的,便是以自己那股兼具“水之柔韧”与“木之生机”的真元,去充当一个最公正、也最强硬的“调停者”。他以水之柔去包裹、缓冲那些狂暴的能量;又以木之生机去诱导、融合那些相互排斥的药性。
他的神识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炼丹,这更像是一场在他掌心方寸之间进行的、关于“五行生克”的最精密的战争。
当他将第十二味辅药,也成功地融入那滩,已经变得五彩斑斓的药液中时,他整个人的真元已然消耗了近七成。
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他颤抖着手,揭开了那片包裹着“石钟乳之髓”精华的小小荷叶。
那一点点比米粒还要细碎的乳白色晶体,被他小心翼翼地拨入了石臼之中。
就在那“君药”入臼的刹那,石臼内那锅本已狂暴不堪的“五行大杂烩”,竟如百川归海,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
一股精纯到了极致的、厚重而包容的土属性灵气从那点晶体中轰然散开,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所有狂暴的能量都强行地收拢、镇压,并拉向了中心!
陈平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他调动起丹田内最后的三成真元,不再是“调和”,而是“压缩”!
他用尽了全部心神,模拟着“大地承载万物”的厚重之意,将所有的真元都化作了一股向内挤压的无形巨力,狠狠地作用在了那团正在缓缓凝聚的药液之上!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水泡破裂的声响。
石臼内,所有的光华与异象都在瞬间湮灭,只余下一片混沌的死寂。
陈平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变得煞白,他丹田内的那片“小湖”早已干涸见底。
他喘着粗气,用颤抖的手扶着地面,将目光投向了石臼的底部。
在臼底,一粒只有米粒大小、通体呈土黄色、表面粗糙不平、甚至还有几个细小孔洞的、勉强可以称之为“丹”的颗粒,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很丑,丑得像一颗路边随意捡来的不起眼石子。
但当陈平将其小心翼翼地捻在指尖时,一股厚重、纯粹、充满了大地生机的土属性灵气便从中传递了出来。
他,成功了。
他没有半分迟疑。他知道这粒丹药的药效正在不断逸散,必须立刻使用。
他扶着墙,走出木屋。
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他没有走向药园里那些最珍贵的灵草。
他走到了自己那三亩地的最角落,找到了一株长势最是寻常、毫不起眼的、只有一品下阶的“青线草”。
他蹲下身,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那株青线草的根部用手指挖开了一个小小的浅坑。
他将那粒凝聚了他全部心血与智慧的,“灵壤丹”郑重地放入了坑中,然后再用湿润的泥土将其轻轻掩埋。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起身。
朝阳从东方的山峦之后探出了头,金色的光辉洒满了整片药园。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陈平站在田埂上,默默地注视着,那株被他“施过肥”的毫不起眼的青线草,等待着一个或许会发生、又或许不会发生的奇迹。
从这一刻起,他所求的便不再仅仅是顺应天地去培育灵草。
他要做的,是效仿天地,亲手“创造”出那能生养万物的,一抔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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