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执事的那番“点拨”如同一剂强心针,让吴师兄的野心彻底膨胀了起来。
他已然将自己视作一位身怀上古传承的“种植天才”,不再满足于药园管事的身份,而是整日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如刘执事所言,进入丹堂成为一名体面的外事长老。
为了维护自己这层“高人”的伪装,他对自己的言行愈发谨慎。除了偶尔会提出一些不着边际的“宏观指导”,他几乎将药园的所有庶务都下放给了手下几个还算伶俐的弟子。
而对于陈平,他更是采取了一种近乎于“放养”的策略。
只要陈平不离开药园,只要他能保证药田的收成,吴师兄便对他的一切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正中陈平的下怀。
这份前所未有的自由,让他终于有了足够的空间,去思考那件被他埋在心底最深处、也是最为宏大的“家族计划”。
他知道,第一次的“遥控”已经完成。但那颗种子是否真的在千里之外的燕尾城生根发芽了?侄子陈守义是否真的理解了自己的那句“东根之言”?
没有反馈的布局是盲目的,他必须建立一个能让他听到“回响”的渠道。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他再次找到了吴师兄。
这一次,他提出的请求依旧是那么地“合情合理”。
“吴师兄,”他躬着身子,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老仆的谄媚,“老奴听说,丹堂的刘执事祖籍似乎是南方的‘越州’人士,最喜饮当地产的一种名为‘云雾尖’的茶叶。”
“哦?有这等事?”吴师兄果然精神一振,从躺椅上微微坐直了身子。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去巴结那位如今视自己为心腹的刘执事。
“是啊。”陈平点了点头,“老奴寻思着,咱们受了刘执事这般大的恩惠,总得知恩图报。不如下次等老奴下山采买杂物时,顺道去青石镇的茶行里为刘执事寻摸一些上好的‘云雾尖’。这虽是薄礼,却也是咱们药园的一片心意不是?”
这番话说得吴师兄心花怒放,只觉得这老家伙不仅是自己的福星,更是自己的“解语花”,事事都能想到自己的心坎里。
“好,好!此事便交给你去办!”他大笔一挥,甚至还额外给了陈平几块碎银,作为“公款”。
陈平便这么拿着吴师兄的“尚方宝剑”,再次名正言顺地来到了山脚下的青石镇。
他没有急着去茶行,而是径直走向了镇子边缘那家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凡俗茶馆。
他依旧点了那壶最便宜的粗茶,坐在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在等。
等那支每隔一月便会准时出现在这里的,“恒顺车行”的皮货商队。
他足足等了三个下午。
当那面熟悉的、绣着“恒顺”二字的杏黄色旗帜出现在官道尽头时,陈平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才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他没有主动上前。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那支商队的车夫们在车马店卸货、饮马,然后三三两两地走进这家他们最常光顾的、最廉价的茶馆,大声地谈天说地,驱散着一路的风尘。
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老车夫刘老头。
刘老头看起来气色不错,腰间还换上了一个崭新的酒葫芦。
陈平没有去与他对视,只是竖着耳朵,听着邻桌那些车夫们的闲聊。
“……要说这一路上,变化最大的还得是燕尾城!”一个年轻的车夫灌了一大口茶,大声说道,“你们是没瞧见,那城东新开的码头如今是何等气派!来来往往全是南边来的大商船!那附近的铺面一天一个价,简直是镶了金边了!”
另一个车夫也附和道:“可不是嘛!我听说,城南‘周记当铺’的那个新掌柜不知走了什么大运,竟在半年前倾尽家财在那边买下了好几处荒地和铺子。当时大家伙儿都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把钱往水里扔。嘿,谁能想到这才半年工夫,那些地皮怕是翻了有十倍不止!当初笑话他的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如今整个燕尾城,谁不羡慕那陈掌柜的毒辣眼光!”
“是啊,是啊,真是时也,命也……”
车夫们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喧闹的茶馆中,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这个老仆,持杯的手稳如磐石。
他缓缓端起面前那只早已凉透的、满是豁口的粗瓷茶碗,将碗中涩口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碗稳稳地落回了桌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属于老仆的麻木与平静。
但那碗底沉浮的几片劣茶,却无声地见证了,他那颗深藏在苍老身躯之下的棋手之心,在那一刻泛起的、最为深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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