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的阳光,终于穿透深秋的薄雾,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斜斜洒进来。玻璃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窗棱蜿蜒而下,在原木色地板上投下忽明忽暗的菱形光斑。阳光里浮动的尘埃被染成暖金色,却丝毫驱散不了房间里凝滞的凝重气氛。
陆沉笔直地坐在沙发正中央,黑色羊绒大衣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褶皱的白色衬衫领口。他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节还残留着昨夜用力攥手机的青白痕迹,腕间的银表指针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滴答声。许杰挨着他坐下,浅灰色西装袖口蹭过沙发扶手上的针织纹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绒线凸起的颗粒,目光死死盯着茶几上那叠摊开的纸张。泛黄的文件边缘被反复翻阅得发毛,几张照片从纸堆里滑落出来,露出背面用红笔圈出的关键日期,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白光。
茶几上,双胞胎的语言训练报告还未来得及整理,蓝色封面的文件夹敞开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页。最上面一页是珩珩昨天的训练成果,王雪娟秀的字迹写着 “能完整复述 5 句短句,发音准确率提升 15%”,旁边还贴着珩珩画的歪歪扭扭的恐龙,恐龙旁边用蜡笔写着 “爸爸陪我玩”。这页纸被风吹得轻轻颤动,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在场的人,这个家庭里还有两个需要悉心呵护的孩子。
陆沉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王雪,昨晚的事…… 我想跟你说一下。” 他的声音还带着未完全平复的沙哑,目光看向刚端着早餐走进来的王雪。王雪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显然是刚从厨房出来。听到陆沉的话,她将早餐盘轻轻放在茶几上,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眼神里带着担忧:“是不是叔叔的情况不太好?”
陆沉点了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茶几上的语言训练报告,声音低沉:“我爸突发心梗,手术虽然成功了,但需要长期静养,公司的事也没人管。我打算今天就飞法国,那边离不开人。”
“什么?这么急?” 王雪的眼睛瞬间睁大,手里的牛奶杯微微晃动,几滴牛奶溅在茶几上,她却浑然不觉。她下意识地看向那叠语言训练报告,想起珩珩昨天还兴奋地跟她说 “王雪阿姨,我学会说‘爷爷在法国’啦”,心里一阵发酸。
许杰垂眸望着茶几上凉透的咖啡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细纹。落地窗外晨光斜斜切进来,在她眼下青黑处投出更深的阴影。"陆沉走得太急了。" 她突然轻笑一声,声音却像砂纸磨过玻璃,"巴黎和北京时间差七小时,上次视频通话时,他身后的窗帘还染着暮色,这边天却已经大亮。"
她起身从酒柜里抽出半瓶威士忌,琥珀色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叔叔的术后康复需要专人盯梢,可那边的医疗团队只认他签字。公司又赶上季度财报,法务部三天两头发邮件催他确认数据。" 杯壁凝出的水珠顺着她虎口滑进袖口,"最要命的是......"
话音戛然而止。她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微微滚动:"小阳的语言矫正课上周缺了两堂,老师说再这样会前功尽弃。网咖最近总有人闹事,网管昨天还被烟头烫了手背。"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下留下月牙形白痕,"我爸昨天在电话里摔了茶杯,说我要是再不回公司坐镇,陆家就要被那帮老狐狸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寂静中,威士忌瓶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她扯松衬衫领口的珍珠纽扣,露出锁骨处未消的红痕:"从机场回来那晚,我在书房对着日程表坐到天亮。" 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我真的......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王雪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陆沉和许杰之间流转,又看了看茶几上的语言训练报告,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站起身,快步走向书房,片刻后拿着一个厚厚的日程表走了出来。那是她的心理咨询师工作日程表,封面是淡雅的浅蓝色,上面贴满了各种颜色的便签,标注着不同客户的咨询时间。
她在沙发上坐下,翻开日程表,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红色的马克笔,毫不犹豫地在最近两周的咨询预约上划下重重的横线。红色的线条像一道屏障,将工作与家庭清晰地分隔开来。“我这两周的咨询预约都划掉了,” 王雪的声音坚定,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心理咨询师的工作可以暂停一段时间,但孩子们不能没人照顾,家里的后勤也需要人打理。陆沉,你放心去法国,孩子们的语言训练我会继续盯着,家里的事有我。”
陆沉和许杰都愣住了,没想到王雪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陆沉急忙说道:“王雪,这太麻烦你了,你的工作……”
“工作可以再找,但家人的事不能等。” 王雪打断了陆沉的话,将划掉预约的日程表放在茶几上,红色的横线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珩珩的语言训练刚有起色,不能半途而废;砚砚虽然比弟弟说得好,但也需要有人陪他练习。家里的三餐、孩子们的接送,这些事我都能做,你们不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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