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天空被撕开了巨大的口子,浑浊的水流裹挟着城市的污垢,在坑洼的路面上横冲直撞,汇聚成一条条浑浊湍急的小河。夜色被无边无际的雨幕浸透,浓得化不开,路灯的光芒在雨水中奋力挣扎,投下一圈圈模糊、颤抖的光晕,像是溺毙者最后的气泡。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湿冷腥气,混杂着垃圾箱在暴雨冲刷下散发的馊味,一股脑地钻进肺里,又沉又闷。
陈默感觉自己就是这条冰冷河流里一条半死不活的鱼。劣质雨衣的塑料布早已被狂风撕扯得七零八落,雨水如同无数冰冷的针,顺着脖颈、袖口、裤腿,无孔不入地扎进皮肤,带走最后一点可怜的温度。雨衣下的外卖员制服湿漉漉地紧贴着皮肤,又冷又沉,每一次蹬踏脚下的共享单车,都像是在泥沼里跋涉。沉重的保温箱绑在车后座上,随着每一次颠簸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像一块不断拖拽着他往下沉的冰冷石头。
“操!”
车胎碾过一个被雨水掩盖的深坑,车身猛地一沉,冰冷的泥水瞬间溅起,泼了他满头满脸。陈默下意识地闭眼,嘴里尝到了铁锈和泥土混合的苦涩味道。他狠狠抹了一把脸,浑浊的雨水顺着指缝流下,视线更加模糊。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酸涩刺痛。他不得不眯着眼,透过眼前迷蒙的水帘,努力辨认着手机导航上那个微弱闪烁的光点——梧桐巷,七号院。
“梧桐巷七号……这鬼地方到底在哪?”他低声咒骂着,声音被雨声吞没,只剩下一点嘶哑的尾音在喉咙里滚动。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箱般的破响。双腿早已麻木,只剩下机械地蹬踏,每一次抬腿都牵扯着大腿根和腰背传来撕裂般的酸痛。手指冻得发僵,几乎握不住冰凉湿滑的车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一个月前,他还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对着满屏代码较劲。现在,却在这能把人骨头都冻透的暴雨里,为了几块钱的配送费搏命。生活的落差像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下地磨着他的神经。房租、催债短信、房东那张刻薄的脸……这些画面在冰冷的雨水中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急需这笔钱,哪怕只是杯水车薪。
“操蛋的生活!”他又骂了一句,这次声音大了些,带着一股狠劲,像是要把胸口的憋闷和冰冷一起吼出去。唾沫星子混着雨水飞溅。
导航的电子女声在风雨中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前方……右转……进入梧桐巷……目的地……在您左侧……”
右转?陈默费力地抬起头,雨水立刻模糊了他的眼睛。他胡乱地抹了一把镜片,视线艰难地聚焦。眼前是一条更狭窄、更破败的巷子。两边的老式居民楼如同沉默的巨兽,黑黢黢地矗立在暴雨中。不少窗户黑洞洞的,只有零星几扇透出昏黄微弱的光。巷子入口处歪斜的路灯,灯罩早已碎裂,灯泡苟延残喘地发出一点橘黄色的、随时会熄灭的微光,勉强照亮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青石板路面,以及路边堆积的、被水泡得发胀的垃圾袋。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霉味、腐烂食物和不明化学品的刺鼻气味,随着一阵裹着雨水的冷风扑面而来,呛得他猛地咳嗽起来。
梧桐巷。没错,就是这鬼地方。
陈默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共享单车蹬进了巷子深处。巷子里没有路灯,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有远处那盏残灯的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两侧墙壁模糊的轮廓。雨水砸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被两旁的墙壁挤压、放大,形成一种沉闷而持续的轰鸣,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困在一个巨大的、不断被敲打的鼓里。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哗啦的声响,在这片死寂的雨巷中显得格外清晰。
“七号院……七号……”他一边艰难地骑行,一边眯着眼,借着微弱的天光和远处路灯的残光,辨认着那些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门牌号码。三号……五号……六号……应该就在前面了。
就在他转过一个略微内凹的墙角时,全身的汗毛毫无征兆地炸了起来!
不是冷,是一种更深层、更原始的恐惧感,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脊椎,直冲大脑!
墙角那片被高大滴水檐笼罩下的狭窄空间,原本应该是绝对的黑暗。但此刻,那里却有两团模糊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在剧烈地扭动、碰撞!
快!快到超出了陈默视网膜能捕捉的极限!那不是人类打架该有的速度!
一道影子猛地撞在斑驳的砖墙上,发出沉闷的“嘭”一声闷响。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沉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感,甚至压过了狂暴的雨声,清晰地钻进陈默的耳朵。几块陈年的墙皮簌簌落下,瞬间被雨水冲走。
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新鲜血液的味道,猛地爆发开来!它霸道地撕裂了巷子里原本弥漫的霉味和垃圾的腐臭,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陈默的喉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