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胜利庆典的彩旗还未完全撤下,城市上空却已弥漫起另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不是硝烟,而是混合着劣质代用咖啡苦涩、卷心菜汤寡淡和煤烟粉尘的沉重味道。
1915年深秋的脚步伴随着刺骨的寒风提前降临,也带来了帝国腹地日益尖锐的痛楚——饥饿。
“战争胜利特别税”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榨干了普通家庭最后一点积蓄。
配给证上那点可怜的份额在飞涨的黑市价格面前形同虚设。
土豆越来越小,越来越贵;面包越来越黑,越来越硬;肉类早已成为奢侈品,只在配给证上留下一个虚幻的符号。
工厂里的女工们顶着深重的眼袋,在轰鸣的机器旁一站就是十二个小时,换取微薄的工资和同样微薄的食物。
后方医院挤满了从凡尔登、东线运回的伤兵,痛苦的呻吟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成为城市挥之不去的背景音。
而前线不断传来的“胜利捷报”,在空瘪的胃袋和冻僵的手指面前,显得那么苍白而遥远。
不满如同地下的暗河,在沉默中积蓄着力量。
保加利亚刺杀事件的阴影尚未散去,对“贪婪盟友”的愤怒,对“无休止战争”的绝望,对“后方官僚腐败”的猜疑,在饥饿的催化下迅速发酵。
导火索在1915年9月28日清晨点燃。柏林,莫阿比特区一家国营面包店外,长长的队伍在寒风中蜿蜒。
当店门打开,宣布今日面包配额再次削减三分之一时,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这点面包喂鸟都不够!” “我的孩子在挨饿!前线的丈夫在流血!你们这些官老爷在干什么?!” “打倒战争!我们要面包!我们要和平!”
一个愤怒的中年妇女将手中干硬如石头的黑面包狠狠砸向面包店的橱窗!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如同信号!
饥饿的人群瞬间被点燃!推搡、叫骂、抢夺!警察试图维持秩序,却被愤怒的人潮淹没!骚乱如同野火,迅速从莫阿比特蔓延至市中心!
愤怒的工人、主妇、学生举着简陋的标语牌涌上菩提树下大街!他们冲击市政厅,包围内政部大楼!口号也从最初的“面包!和平!”,逐渐演变成更具政治色彩、也更危险的:
“停止为保加利亚流血!” “严惩贪污的官僚!” “皇帝在哪里?我们需要解释!”
皇宫的围墙隔绝了喧嚣,但那份山雨欲来的压力却清晰地传递到了林晓(威廉二世)的案头。
内政大臣脸色惨白地汇报着骚乱的规模和蔓延趋势,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陛下…警察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几个区发生了打砸抢…有人在煽动…要求…要求您出面…”
林晓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远处菩提树下大街方向升起的几缕黑烟(可能是被点燃的垃圾桶或马车),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口号声,脸色阴沉如水。
脸颊的伤痕在冰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他刚刚处理完美国断交禁运带来的经济冲击波,高加索溃败的后续影响,以及保加利亚斐迪南那封避重就轻、推卸责任的道歉信,现在后院又燃起了大火!
历史的惯性,正以最残酷的方式,抽打着试图改变它的灵魂。
“陛下,安全起见,您绝不能…” 侍从武官急切地劝阻。 “闭嘴!”林晓猛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他深知,此刻退缩,等于将民心拱手让给潜在的敌人和煽动者,他需要直面这沸腾的民怨,需要亲自去扑灭这危险的火星!
“备车!” 林晓的声音斩钉截铁,“去市政厅广场!不坐装甲车!就坐我的敞篷戴姆勒!”
“陛下!太危险了!刺客…” “执行命令!”林晓不容置疑地喝道。
“告诉警察,维持外围秩序!不许开枪!不许过度驱散!把人群…引导到市政厅广场前!” 他要的是一场面对面的对话,一场帝王对子民的安抚,哪怕这安抚需要站在火山口上。
当皇帝的座驾——那辆标志性的、没有顶棚的墨绿色戴姆勒轿车,在少量骑警护卫下驶入混乱的菩提树下大街时,场面一度更加失控!
愤怒的民众如同潮水般涌来!烂菜叶、石块、甚至一只破鞋砸向轿车!
“骗子皇帝!” “我们的面包在哪里?!” “停止战争!”
护卫的骑警紧张地拔出了佩刀,林晓却猛地从后座站起!
他拒绝了侍从递来的扩音喇叭,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硝烟和愤怒气息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汹涌的人潮嘶声喊道:
“德意志的人民!看着我!”
他的声音在混乱中并不算洪亮,但那独特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帝王嗓音,以及他脸上那道尚未痊愈的刺眼伤痕,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砸向轿车的杂物停了下来,咒骂声也小了许多。
人们惊愕地看着他们的皇帝,穿着朴素的元帅大衣,没有佩戴勋章,站在敞篷车里,毫无遮挡地面对着他们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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