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没说完,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暗示皇帝的许诺是“慷他人之慨”,最终会因无法兑现而反噬自身。
林晓(威廉)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鹿肉,动作因为左臂的残疾显得有些缓慢和刻意。
他没有立刻反驳,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场蹩脚的表演。
等到舒伦堡和阿尔尼姆夫人唱完了双簧,他才放下刀叉,拿起水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冰镇过的雷司令白葡萄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男爵,伯爵夫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背景的弦乐,“你们关心前线士兵的福祉,这份心意,朕心领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长桌,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让刚才还窃窃私语的人瞬间噤声。
“至于物资转运困难,后勤效率低下……这恰恰说明,帝国臃肿陈旧的官僚体系,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
他的语气陡然转厉,“无忧宫的拍卖所得,每一分马克的去向,朕都会派人严查!谁胆敢在士兵的救命物资上伸手,朕就剁了他的爪子!谁觉得朕的命令‘操之过急’,无法执行,那朕就换一个觉得‘刻不容缓’、能执行的人来坐他的位置!”
他冰冷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在座每一个容克贵族的心上。
无忧宫拍卖会上的耻辱和皇帝此刻毫不掩饰的威胁,让他们脸上虚伪的笑容瞬间僵硬。舒伦堡男爵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更为苍老、声音带着贵族特有的拖沓腔调响起,是坐在稍远处的冯·克莱斯特侯爵,一个在军界和宫廷都拥有深厚人脉的老牌容克。
“陛下的决心令人钦佩。不过……”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浑浊的老眼直视着皇帝,“陛下近来……似乎改变颇多。从对潜艇战的‘洞见’,到戈尔利采的‘神启’,再到对士兵生活的……事无巨细的关切。”
“这些改变,固然带来了胜利,却也……颇费心神。”
“老臣斗胆,陛下是否……操劳过度?毕竟,先皇威廉一世陛下,也曾因过度操劳国事而……龙体欠安。”
“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为了陛下您的万金之躯,或许……请御医进行一番全面的诊视,甚至……邀请柏林大学医学院的专家会诊,也是必要的?这绝非质疑,而是臣等对陛下拳拳的……爱护之心啊。”
“爱护之心?” 林晓(威廉)几乎要笑出声。这老狐狸,图穷匕见了!
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着“关心龙体”的旗号,要给他扣上“精神失常”的帽子!只要皇帝接受了“诊断”,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能大做文章,质疑皇帝的决策能力,甚至为可能的废黜铺路!这招数阴险至极!
大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弦乐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在皇帝和克莱斯特侯爵之间来回逡巡,这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林晓(威廉)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依旧带着残疾的痕迹,但此刻,那微微佝偻的身形却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脸上那点程式化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刺骨的、属于帝王的森然怒意。
他没有看克莱斯特,而是环视全场,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刮过每一张或惊惶、或阴沉、或幸灾乐祸的脸。
“爱护之心?”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冰碎裂。
“侯爵的‘爱护’,就是要朕去精神病院走一遭?还是说,诸位的‘爱护’,是觉得朕这个‘突然开窍’的皇帝,挡了你们躺在祖荫下、吸食帝国鲜血的坦途?!”
他的话如同惊雷,炸得所有人脸色煞白!如此赤裸裸的指控,撕开了所有虚伪的面纱!
“陛下!老臣绝无此意!” 克莱斯特侯爵慌忙站起,老脸涨得通红。
“没有?” 林晓(威廉)猛地一拍桌子!纯银的餐具和水晶杯叮当作响!“那朕倒要问问!当朕的士兵在东线的泥泞里流血牺牲,在医院的病床上因为缺乏一颗柠檬而牙龈溃烂的时候!你们!”
他的手指凌厉地指向长桌上那些衣着光鲜、脑满肠肥的容克贵族。
“你们的仓库里!囤积着多少本该属于前线的粮食?!你们的账本上!记录着多少靠发国难财搜刮来的黑心钱?!你们的晚宴上!又消耗着多少能救前线士兵性命的物资?!这就是你们的‘爱护’?!这就是你们对帝国的‘忠诚’?!”
他每问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怒火如同实质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贵族们在他的逼视下纷纷低下头,冷汗涔涔而下。
阿尔尼姆伯爵夫人手中的羽毛扇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觉。
“你们觉得朕变了?” 林晓(威廉)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
“没错!朕是变了!因为朕看到了!看到了这个帝国华丽袍子下面爬满的虱子!看到了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后方蛀虫却在啃食帝国根基的丑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