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宫那场史无前例的皇家拍卖会,如同一块投入柏林沉寂湖面的巨石,激起的不仅是金钱的浪花,更是阶层对立的汹涌暗流。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柏林的大街小巷,也飞进了每一座挂着古老纹章、戒备森严的贵族府邸。
皇帝的御用马车络绎不绝地将皇宫库房里那些璀璨夺目、象征着霍亨索伦家族数百年积累的金银器皿、珠宝首饰、名贵油画甚至是一些颇具历史价值的古董家具,运往无忧宫那富丽堂皇的镜厅。
汉斯·伯格少尉带着一队精干的年轻军官,充当了临时拍卖师和安保,他们身上那股平民出身的锐气和皇帝赋予的权威,让这场拍卖会充满了不同寻常的火药味。
拍卖现场的气氛极其微妙。宽敞的镜厅里人头攒动,柏林乃至全德的有钱人几乎都来了。
有穿着体面、带着好奇和些许猎奇心理的银行家、工厂主;有眼神闪烁、试图捡漏的投机商人;但更多的,是那些被迫前来“捧场”、脸上挂着矜持笑容却眼神冰冷的容克贵族和他们的夫人们。
女人们佩戴着家传的、比拍卖品毫不逊色的珠宝,互相低声交谈着,语气里充满了对皇帝“败家”和“自降身份”行为的不解与轻蔑。
男人们则聚在一起,抽着雪茄,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抵制。
拍卖开始了,一件件曾经属于皇室的光彩夺目的物品被呈上台。
汉斯用清晰而洪亮的声音介绍着,刻意强调着拍卖所得将“全部用于改善前线浴血奋战的士兵们的生活和医疗条件”。
然而,竞价的过程却充满了贵族们的傲慢与敷衍。
“这件路易十四风格的纯金珐琅座钟,起拍价……” 汉斯话音未落。
“五十马克!” 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带着刻意的嘲弄。
是冯·阿尔尼姆伯爵夫人,她正用羽毛扇半掩着嘴,和旁边的贵妇发出压抑的嗤笑声,这件座钟的实际价值至少在五千马克以上。
“五十一马克!” 立刻有人“捧场”,是另一个贵族,语气懒洋洋的。
“五十二马克!” ……
竞价如同蜗牛爬行,充满了侮辱性。场下的平民富商们面面相觑,有些愤怒,却又不敢轻易得罪这些根深蒂固的权贵,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角落响起:“一千马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喊价的是一位穿着朴素但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他身边站着几位同样衣着干练的人。
汉斯认出了他——胡戈·斯廷内斯,一位靠煤炭和航运起家的工业新贵,以眼光敏锐和行事果断着称,与保守的容克贵族圈子素无瓜葛。
这声竞价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阿尔尼姆伯爵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其他贵族也皱起了眉头。
“一千……一百马克!” 另一个贵族不甘示弱地加价,但底气明显不足。
“两千马克!” 斯廷内斯毫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
镜厅里一片哗然。贵族们脸色铁青,他们没想到真有人敢如此“不识相”地抬价,而且抬得如此之高!这已经不是竞价,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最终,这座金钟以两千五百马克的价格被斯廷内斯拍下。他平静地签下支票,对周围投来的或惊讶或敌视的目光视若无睹。
仿佛打开了闸门。接下来,斯廷内斯和他的同伴,以及一些被激起血性的平民富商,开始频频出手。
他们或许并非纯粹出于爱国热情,但皇帝的表率和贵族们赤裸裸的抵制,反而激起了他们打破旧秩序、彰显自身实力和地位的欲望。
拍卖价格开始节节攀升,一串皇后曾佩戴过的珍珠项链拍出了天价;一套皇家御用的纯银餐具引发了激烈争夺;甚至一幅不算顶级的风景画,也因两位工业家的较劲而身价倍增。
贵族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象征性的出价被一次次无情碾压,阿尔尼姆伯爵几次想发作,都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
舒伦堡男爵阴鸷的目光在斯廷内斯等人身上扫过,如同毒蛇的信子。
镜厅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新老势力的碰撞无声却激烈,金钱的流动裹挟着权力的更迭暗涌。
汉斯站在台上,看着贵族们铁青的脸和斯廷内斯等人平静中带着锋芒的眼神,心中充满了快意。陛下这步棋,走得太妙了!
拍卖会结束时,初步统计的金额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远超预期!这笔巨款,将成为皇帝陛下兑现对士兵承诺的坚实后盾。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前线,飞向每一所陆军医院。而柏林的上流社会,则被这场拍卖会深深地震撼了,旧秩序的冰山,被皇帝陛下用一柄名为“民意”和“新钱”的重锤,狠狠地凿开了一道裂痕。
就在无忧宫的拍卖槌声余音未了之时,在东线波兰南部,一个名叫戈尔利采的小镇附近,一场酝酿已久的钢铁风暴,正伴随着1915年5月初的第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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