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咖啡如同液态的火焰,顺着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却奇迹般地驱散了盘踞在脑中的最后一丝混沌。
林晓——或者说,此刻占据着德意志帝国皇帝威廉二世躯壳的灵魂——强迫自己挺直了背脊,尽管左侧肩膀和手臂的残疾让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他站在那幅巨大的欧洲地图前,指尖划过那道横亘在法国北部的、代表西线堑壕的粗重红线,又转向东线那片代表着无尽泥潭的广袤区域,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环绕不列颠群岛的蓝色海域上。
那份海军部呈上的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意识里。
无限制潜艇战!这个在原历史中,由这具身体的原主亲手签署、最终将美国这头工业巨兽引入战场的致命毒药!
“绝不能让它发生。”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决绝。
历史的走向如同沉重的列车,而他,这个意外的“扳道工”,必须用尽一切力量,在它碾过悬崖前将它拉回另一条轨道。
代价?他瞥了一眼镜中那张苍老而威严的脸,他现在是凯撒,是德意志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他拥有无上的皇权,尽管这权力被旧秩序的铁链层层束缚。
“古斯塔夫!” 他扬声喊道,刻意模仿着记忆中威廉二世那种急促、略带神经质的语调。
厚重的橡木门几乎是立刻被无声地推开,侍从长古斯塔夫·冯·德·戈尔茨伯爵像一尊精准的时钟人偶般出现在门口,微微躬身:“陛下?”
“召集御前军事会议。” 林晓(威廉)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钉在地图上的英吉利海峡。
“总参谋长法金汉、海军元帅提尔皮茨、陆军大臣,还有……所有相关的高级将领和国务秘书,半小时后,我要在作战室见到他们。”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压迫感。
古斯塔夫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愕,如此仓促地召集最高级别的军事会议,在陛下的习惯中并不常见,尤其是在他刚刚经历了“情绪激动”的一夜之后。
但侍从长的专业素养让他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只是更深地弯下腰:“遵命,陛下。我立刻去安排。”
他转身退下,步伐依旧沉稳,但速度明显加快了几分。
半小时,林晓(威廉)深吸一口气。这短暂的喘息时间,是他梳理思路、武装自己的最后机会。
他走到书桌后,沉重的橡木椅子发出轻微的呻吟,他摊开一张白纸,拿起那支纯金打造的、沉甸甸的钢笔——笔杆上胜利女神的浮雕硌着他的手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属于历史系学生林晓的理性思维开始高速运转,他不能像个莽夫一样冲进去喊“潜艇战是错的”。
他需要理由,需要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能站得住脚、能说服(或者说压制)那些老狐狸的理由。他飞速地在纸上写下关键词:
1915年初的潜艇技术远未成熟。水下航速慢、续航力有限、潜望镜观测距离短、声呐技术原始(甚至没有实用化)。在无限制攻击模式下,误击中立国船只几乎是必然!尤其是……美国的商船!
美国!威尔逊总统!孤立主义!但美国的银行家和工业巨头早已深度捆绑协约国!一旦有美国公民在德国潜艇攻击中丧生,或者有挂着星条旗的商船被击沉,那就是威尔逊政府无法回避的参战借口!德国需要的是时间解决西线或东线,而不是提前唤醒这个巨人!
封锁英国?想法很好,但靠几艘潜艇就想彻底掐断大英帝国的海上生命线?简直是痴人说梦!英国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水面舰队和遍布全球的基地网。
潜艇战初期或许能造成恐慌和损失,但长期看,只会迫使英国投入更多资源反潜,并将全球中立国的舆论推向协约国一边。这是典型的“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不,是自损一万!
必须拿出替代方案安抚海军,尤其是安抚那个野心勃勃的提尔皮茨,有限制的潜艇战?集中力量攻击明确标识的军用运输船?
发展更有效的袭击舰(伪装商船)进行远洋破交?或者……将资源更多倾斜到能快速见效的领域,比如……他脑海里闪过“坦克”的模糊轮廓,但立刻压了下去——现在提这个太早了。
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潦草却有力的字迹。每写下一个理由,林晓(威廉)心中的底气就增加一分。
这不是基于虚无缥缈的“先知”,而是基于严谨的历史分析和这个时代已有的客观条件。他要用他们的逻辑,去打败他们的疯狂。
时间到了。古斯塔夫无声地出现在门口:“陛下,诸位大人在作战室恭候。”
林晓(威廉)放下笔,将那张写满关键点的纸迅速折叠,塞进睡衣口袋,他站起身,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仪容。
花白的八字胡依旧倔强地翘着,他放弃了去按它的想法,镜中那双深陷的蓝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混合了紧张、亢奋和破釜沉舟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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