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被缚于角落、口不能言的速哥耳中。
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蒙古大将,此刻目眦欲裂,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瞪着李庭芝与赵昺,那狰狞的表情恨不得将二人生吞活剥。
李庭芝只是平淡地瞥了他一眼,“何必如此,速哥。你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岂不懂成王败寇之理?这般失态,在老夫看来,比你昔年潜伏金国时的胆色与隐忍,可差得远了。”
赵昺也淡淡地扫了速哥一眼,却连与之对话的兴趣都提不起。
然而,正是这种源自骨子里的无视,比李庭芝直接的嘲讽更让速哥感到屈辱,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偏偏他手脚被缚,喉中无法发出半点声音,只能徒劳地挣扎一下,发出沉闷的喘息,所有的愤恨都被堵在了胸腔之内。
李庭芝难得又多说了一句,“别把老夫看作谋逆之徒。我陇西李氏,本就是汉家血统。昔日迫于形势,暂且委身事虏,而今不过是归本正源,拨乱反正之举。”
赵昺闻言,莞尔一笑。
他这笑意,倒并非因“陇西李氏”四字便认为李庭芝是李唐皇室后裔。
他深知唐末五代浩劫,门阀谱牒早已散佚难考,旧时王谢堂前燕也已飞入寻常百姓家。
他笑,更多是因李老将军这略显刻意的话术,其中那份微妙的心思,分明是说给他这位官家听的……
赵昺神色转为诚恳,顺着他的话,“李老将军所言非虚。蒙元暴政,视百姓如草芥,天下苦之久矣。”
“朕能与老将军并肩,驱逐鞑虏,光复故土……此举,无论于国于民,还是于你我各自肩上的责任,对列祖列宗,都算是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了。”
李庭芝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赵官家不仅理解了他的用心,更将这番事业提升到了光复故土、告慰祖宗的高度。
这正契合他内心深处“归汉”后急需的、最重要的认可态度。
他抱拳沉声道:“官家过誉了,此乃末将分内应行之事,亦是夙愿。”
话音刚落,车厢外便传来亲兵清晰的禀报声:“禀宣慰使,三城兵马已遵令集结于校场,请大人示下!”
赵昺在车内微微颔首。
李庭芝不再迟疑,对赵昺略一示意,随即抬手掀开车帘,利落地跃下马车。
亲兵早已牵着他的战马等候在旁,他接过缰绳,一个干脆利落的翻身,便已稳坐于马背之上,恢复了那位统兵大将的威严气度。
车厢内,顿时只剩下赵昺与被紧紧缚住的速哥。
赵昺的目光再次落在这位败军之将身上,对方的眼神依旧如同困兽,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他难得开口,既无胜利者的骄狂,也无刻意的羞辱,只是以一种陈述事实般的语气。
“方才李将军与你说了‘成王败寇’。现在,朕也送你四字……天理循环!”
这四字,不仅仅是针对速哥个人,更是对蒙元南下以来无数杀戮与暴行的一种历史审判。
听到一路上这位赵官家唯一对自己说的话,速哥竟平静下来,眼中的狂怒似乎被这简练却无比沉重的四个字刺破,竟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与茫然。
车帘之外,李庭芝已策马前行,校场近万“元军”肃立。
校场中央,黑压压的元军兵卒列队而立。
统兵蒙古万户快步走到李庭芝马前,右手抚胸:“末将秃满喇,禀宣慰使,三城兵马已按令集结,共四千七百余人,请大人点验!”
自报姓名,显然他对刚才李宣慰大人对自己轻视的态度有些不满,毕竟自己好歹也是一名蒙古万户!?
说罢,他眼角余光扫过那辆静默的马车,迟疑道:“是否需请速哥大人……”
李庭芝端坐马上,面容冷峻,对蒙古万户的提议未予置评,只是缓缓抬起了右臂。
秃满喇一时未能理解这个手势的含义,是示意他去请速哥?还是……
然而,答案在下一刻以最血腥的方式揭晓。
李庭芝右臂已凌空斩落!
“轰——”
大地震颤,两千章广寨铁骑如黑潮决堤,从校场两侧席卷而出。
马蹄踏碎黄土,弯刀映着惨淡天光。
他们毫不留情地冲向队列尚未完全展开、毫无防备的元军阵列。
几乎同时,环绕在校场周围、那些身穿元军衣甲的“同袍”——由阿三指挥的弓弩营,瞬间撕破伪装。
他们张弓搭箭,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过境,带着凄厉的呼啸,朝着聚集的元军头顶倾泻而下!
猝及不防的偷袭,校场中央的前排元军如割麦般倒下,鲜血在阳光下迸溅成雾。
秃满喇见状,脸上的恭顺化为极致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猛地扭头看向马上的李庭芝,嘴唇翕动,似乎想怒吼“你……!”
然而,李庭芝身后的数十名亲兵已然如同鬼魅般扑上,亲兵队长更是纵马突前,弯刀划出冷弧。
秃满喇慌忙举刀格挡,却见另两柄长枪已从侧翼捅来——噗嗤!枪尖透甲而入,将他整个人挑离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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