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太坏了!”刘喜儿恨恨地想,指甲掐进了掌心。“都怪我自己!当时慌什么?就不能慢点出来,把衣裳整整利索?这下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几乎能预见,用不了多久,那些能把死人说话的唾沫星子,就能淹了整个大队!
刘喜儿想得一点没错。
几天后,村东头那间整天嗡嗡响的老磨坊,俨然成了全大队的“新闻发酵中心”。几个纳鞋底的婆娘盘腿坐在磨盘旁,一边嘬着胡强过年从上海带回来的水果硬糖——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嘴里的八卦却比黄连还苦:
“啧啧啧,听说了没?刘队长家那丫头,跟那个上海知青胡强,大暴雨天一起钻了老窑洞!老半天才出来!”
“哎呦喂!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下那么大雨,啥也干不了,不就剩那点事儿了嘛!”
“可不是嘛!我娘家小叔子那天跟着去找人,亲眼看见的!喜儿那丫头出来的时候,扣子都是歪的!脸红的哟……”
“对对对!听说胡强那件压箱底的‘的确凉’衬衫,在窑洞里烤得都皱成咸菜干了!这得烤了多久的火啊……”
“哼,这算啥?当年村西头李寡妇,不也是跟那卖针线的货郎在瓜棚里躲雨,后来……”
后面的话,更是污糟得不堪入耳!有路过的半大小子听见了,挤眉弄眼地学舌,被自家大人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滚犊子!小屁孩瞎听什么!”可那流言的毒藤,早已借着风,悄无声息地爬满了村里的角角落落。
胡强也听到了风声。他把自己关在知青点的土屋里,烦躁地一拳砸在土炕上!尘土簌簌落下。“胡说八道!全都是放屁!”他心里怒吼。他们确实一起避雨了,喜儿也确实烤了衣服,可那是因为淋湿了会生病!除此之外,干干净净!可这些话,谁信?就算他现在长出八张嘴,也堵不住全村几百张嘴的编排!
郁闷像冰冷的藤蔓缠住心脏,越收越紧。
刘喜儿在家也憋屈得够呛。一开始气得直掉金豆豆,抱着被子蒙头哭。可哭着哭着,一股倔劲儿上来了:“我哭啥?我跟胡强哥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嘴长在别人身上,爱咋说咋说!我又不少块肉!”她抹干眼泪,对着镜子把辫子梳得油光水亮,挺直了小腰板。可每次出门,总觉得背后有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刺着她,那些窃窃私语像苍蝇一样嗡嗡绕着她飞。
刘队长呢,那天回家后,闺女红着眼睛跟他解释清楚了,他也知道是自己一时急火攻心想岔了,气早就消了大半。可这流言蜚语……它不听你解释啊!
真正坐不住的是刘队长的婆姨!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根根戳在她心尖尖上!不做亏心事,是不怕鬼叫门。可自家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硬是被泼了这么一身脏水!以后还咋说婆家?咋在村里抬头做人?
那天半夜,听着隔壁女儿均匀的呼吸声,刘队长两口子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烙煎饼。
“娃她娘……”刘队长叹气。
老婆子猛地坐起来,眼神在黑暗里闪着光:“不行!我得去瞧瞧!”她蹑手蹑脚下了炕,摸到女儿屋里。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走到挂在绳子上晾着的、女儿白天穿的那身粗布衣服前。手指颤抖着,极其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摩挲过衣襟、领口、袖口……特别是裤腰的系带和裤缝的针脚。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又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求证。
许久,她紧绷的肩膀才慢慢松弛下来,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还好……针脚细密平整,系带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可疑的污渍或拉扯的痕迹……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一半。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该偃旗息鼓了。万万没想到,新的流言像雨后冒出的毒蘑菇,又一次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装得倒挺像!谁知道窑洞里真没干点啥?”
“刘队长婆姨半夜偷偷检查闺女衣裳呢!啧啧,这不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哼,就算没到最后一步,搂搂抱抱亲个小嘴儿总少不了吧?下那么大雨,黑灯瞎火的……”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刘队长婆姨耳朵里,气得她浑身发抖,抄起烧火棍就要冲出去找人拼命!“我跟她们拼了!撕烂那群烂舌头的嘴!”
“你给我站住!”刘队长一声低吼,像闷雷。“你去找?你去闹?那才叫越描越黑!白的也给你描成黑的!这事儿,就像补锅匠擦脸——越抹越黑!懂不懂?!”
老婆子手里的棍子“哐当”掉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道理她都懂,可这口气,这委屈,让她怎么咽得下去?她可怜的丫头啊……
胡强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躲。
他像缩进壳里的蜗牛,彻底把自己藏了起来。远远看见刘喜儿的身影,立刻绕道走。去队部交工具,一听到门外有刘喜儿的声音,立马从后窗翻出去。在自留地干活,瞅见辫梢一晃,扛起锄头就往反方向的地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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