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柱?聂柱!醒了没?好点没?”王婷在门口喊了两嗓子,怕他光膀子捂汗尴尬。
里面只有几只苍蝇嗡嗡回应。
她探头进去一瞧——嘿!床铺空空荡荡,人影儿都没有!
王婷撇撇嘴,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却被窗台上一本倒扣着的书吸引了。走近一看,封面上赫然印着几个端正的大字——《数理化自学丛书·代数》!
王婷心头猛地一跳!她这两天正为找不到像样的高考复习资料发愁呢!之前搜罗的那些《工基》、《农基》,怎么看都觉得分量不够。可……三天前聂柱不还在雨棚底下嚷嚷,说什么“恢复高考?做梦去吧!”
对于恢复高考的事,王婷是深信不疑的。虽然,很多人都以见不到正式文件说法而不以为然。尤其是这个聂柱,更是持严重怀疑及否定态度,多次在公开场合说着“恢复高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王婷心里又气又恼,忍不住抓起那本书翻看起来。扉页上,一行略显潦草的字迹闯入眼帘:“一弦一柱思华年”。她皱了皱眉,没太明白,也没多想,迅速翻过。
书里的内容却让她越看越心惊,一道道例题、清晰的讲解,这才是真正有用的备考宝典啊!比她手头那些强了百倍!不知不觉,她就站在那儿看入了神……
与此同时,村小学后面的小树林里。
暮色四合,聂柱坐在草地上,嘴里无聊地嚼着一根苦涩的麦秆,眼神放空地望向远处那片一点点被黑暗吞噬的金黄麦浪。刚才发生的事还在他脑子里盘旋。
他回味着刚才的一幕,便有了切身感悟:
人生那件美妙的事就是两个念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一泻千里,万事了了。
苏春英背靠着一棵小松树,顺着他的目光也望着麦田,轻声问:“柱子哥,又想家了?”
聂柱沉默着,没应声。
这沉默就是默认。苏春英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小嘴噘得老高,使劲剜了他一眼,才带着点赌气的口吻小声问:“柱子哥,我问你,上次征兵,公社和县里体检你都过了,为啥最后没选上,你知道吗?”
聂柱依旧没搭理她,眼神飘得更远。
见他还是这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苏春英真有点急了:“哼!没选上才不是你的问题!是你爹娘……”
“闭嘴!”聂柱猛地扭过头,眼神像刀子一样狠狠扎向苏春英,那瞬间爆发的凶戾吓得她浑身一哆嗦。
苏春英脸色发白,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戳破了他心底最痛的那块疤。远处布谷鸟凄凉的叫声,像是在应和这凝重的气氛。
家庭的阴影,父母的遭遇……那些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的过去,像滚烫的烙铁,时时灼烧着他的心。因为家里的“成分”问题,他早就尝遍了白眼和排斥。当兵?招工?上大学?这些路,对他这样的人,早就堵死了。他早就从绝望变成了麻木。
但最深的痛,永远是失去。母亲因为长期的压抑和折磨,早早离世。父亲承受不住打击,也随之而去。有人后来写信告诉他,父亲走的时候……蜷缩得像块石头,怎么也掰不开,指甲缝里全是挣扎留下的泥污……每次想起这些,聂柱都觉得心口像被冰锥扎透。
苏春英看着聂柱瞬间惨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痛苦,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柱子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聂柱猛地站起身,背对着她,肩膀绷得紧紧的。“别说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带着压不住的颤抖,“以后……别提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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