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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城西客运站。
夜班公交“17路”如同疲惫的巨兽,喘着粗气停靠在终点站。最后几个乘客睡眼惺忪地走下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一左一右地堵住了车门,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空荡荡的车厢。其中一个快步走到后排,拎起那件搭在座位上的深色外套,伸手进口袋一摸,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空的。
除了一个瘪了的公文包和一包廉价香烟,什么都没有。
“人呢?”另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火气。
“妈的,跟丢了!”拎着外套的男人狠狠一拳砸在车窗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金蝉脱壳,这小子属泥鳅的!”
电话很快打到了杨坤那里。
“局长……他跑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足足十几秒,杨坤那仿佛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废物!一群废物!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崽子都看不住!”
“他……他太狡猾了,在螺蛳街夜市那种人挤人的地方下的车,我们……”
“我不想听解释!”杨坤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找不到他,你们就自己去城西的人工湖里填坑!”
电话被狠狠挂断。
豪华的别墅书房里,杨坤将手中的紫檀佛珠“啪”的一声摔在红木桌上,佛珠四散滚落。他胸口剧烈起伏,那张平日里还算和善的脸,此刻因为愤怒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而扭曲。
失控了。
事情第一次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本以为林渊是一只可以随意拿捏的蚂蚁,却没想到是一条潜伏在阴沟里的毒蛇。现在,这条毒蛇不仅咬了他一口,还带着他的罪证,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那份该死的协查函,那封摆在刘科长桌上的“催命符”……林渊的每一步,都像是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剥开他的伪装,将刀尖抵在他的动脉上。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宏发建材”的?
杨坤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曼那张冷艳而充满风情的脸。
是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野草般疯狂滋生。整个局里,知道他和邻市那条线有牵扯的,除了几个绝对的心腹,就只有这个女人!是她想借刀杀人?还是想敲山震虎,从他这里分走更大的蛋糕?
杨坤的眼神变得愈发阴冷。他拿起另一部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给我盯紧李曼,她最近见了什么人,打了什么电话,我全都要知道。还有,动用所有关系,把江城翻个底朝天,我要那个叫林渊的小子……人间蒸发。”
……
第二天,夜,九点四十五分。
城南,“忘不了”烧烤摊。
这里是江城夜生活的另一处圣地,人声鼎沸,烟火缭绕。孜然、辣椒和炭火混合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刺激着每一个路人的味蕾。
林渊穿着一件从二手市场淘来的、不合身的灰色连帽衫,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将他大半张脸都藏在了阴影里。他就坐在一张最不起眼的塑料桌边,点了一瓶啤酒,两串腰子,像一个最普通的、在城市里讨生活的年轻人。
过去二十四个小时,他都待在螺蛳街附近那家名为“E时代”的黑网吧里。
那里的空气污浊,键盘油腻,屏幕上布满指纹,但对此刻的他来说,却是最安全的天堂。他用现金开了一台最角落的机器,将自己彻底淹没在几百个通宵打游戏的红眼少年之中。
他没有浪费时间。他利用网吧的电脑,搜索了大量关于“宏发建材”以及其法人代表赵宏发的信息。这是一个典型的暴发户,靠着劣质建材起家,短短几年内就拿下了邻市多个市政工程,背后若说没有保护伞,鬼都不信。
而那个货运司机“疯狗强”,他也查了。在本地的货运圈子里,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独狼”,脾气火爆,开车不要命,但据说有个规矩——收钱办事,从不多问。
林渊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因紧张而有些发干的喉咙舒服了不少。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马路,实则在仔细观察着每一辆过往的车辆。
九点五十,分秒不差。
一辆破旧的金色金杯面包车,像一头上了年纪的河马,慢吞吞地停在了烧烤摊对面的路边。车身布满刮痕,车顶正中,果然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凹坑,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
车牌尾号,778。
就是它。
车门没有立刻打开,车里的人似乎也在观察。
林渊没有动。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啃着腰子,仿佛根本没注意到那辆车。这是他和疯狗强之间的第一次心理博弈,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落了下风。
足足过了三分钟,那辆金杯车的驾驶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跳下车,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露出两条纹着过肩龙的粗壮胳膊,脖子上挂着一根小拇指粗的金链子,寸头,方脸,眼神凶悍。他没有走向烧烤摊,而是径直走到路边一个卖烤冷串的摊子前,吼了一嗓子:“老板,二十串牛板筋,多放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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