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的木门被海风拍得吱呀作响,陈健抬手叩了叩门框,烛火在他肩侧晃出一片暖黄。
摩莉尔回头,发梢扫过腰间的银质匕首,那是她从精灵遗迹里寻来的,刀柄刻着弯月与荆棘——和特伦说的神庙石板咒文有几分相似。
"领主大人。"摩莉尔退后半步,露出蜷缩在木桌旁的少女。
维克娜正捧着陶碗狼吞虎咽,鹿肉汤沾在她苍白的嘴角,却比刚才抗拒吃鱼时的模样鲜活了些。
她穿的粗布短衫是摩莉尔找的,袖口短了一截,露出手腕上淡青色的纹路,像藤蔓爬过积雪。
陈健拉过条木凳坐下,见她碗里的汤已去了小半,便将桌上的烤面包推近些:"慢些吃,厨房还有。"
维克娜的手指在碗沿顿了顿,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将碗重重一放。
陶碗底与木桌相撞的脆响惊得烛芯噼啪,她抬起脸时,眼眶里泛着水光:"我从前在岛上......每天只能吃鱼。"她的声音发颤,"生的,烤焦的,被海鸟啄过的......我闻见鱼腥味就想吐,可不吃就活不下去。"
陈健与摩莉尔对视一眼。
摩莉尔的手搭在匕首柄上,动作极轻,却被陈健看在眼里——这是她警惕时的习惯。
"你说的岛......是埃弗蒙群岛的哪座?"陈健放缓语气。
前几日商队送来消息,说群岛附近有海盗活动,他正打算派博瑞特的卫队去巡查。
维克娜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节发白:"我是从哈蒙代尔逃出来的。"她声音低下去,"大耳怪封锁道路那年,我娘病了,爹带着我们跟着迁移队伍往南走。
本来说要去埃弗蒙的自由港,可船到群岛就抛锚了。"她吸了吸鼻子,"后来才知道,是里格纳的海盗截了商队,把我们赶到荒岛上当诱饵——他们说,等有商船路过,就用我们的血引船靠岸。"
摩莉尔的匕首在鞘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陈健知道,她曾在精灵森林见过海盗屠村,对这类事最是敏感。
"我们在岛上东躲西藏。"维克娜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又看见那片灰蒙蒙的海,"白天躲在岩缝里,晚上去海边捡被潮水冲上来的死鱼。
有天夜里,我听见几个海盗喝酒,说要把剩下的人都扔到白骨岛喂亡灵......"她突然攥住陈健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皮肤里,"领主大人,我偷了他们的小船!
我划了整夜,可海流把我冲到另一个岛——就是你们找到我的地方。"
陈健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淡青纹路随着动作泛出微光,像被月光浸过的苔藓。
摩莉尔的呼吸明显一重,却没说话。
"那岛更小,只有我一个活人。"维克娜松开手,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甲,"我每天捕鱼,晒鱼干,数着潮水涨落过日子。
有时候我想,不如游回哈蒙代尔吧,说不定您已经赶走了大耳怪......"她突然笑了,笑得很轻,"可我又怕,怕您说我是逃兵,怕陈健管家板着脸不让我进院门。"
陈健心头一沉。
哈蒙代尔最艰难时,确实有村民偷偷离开,后来他立了规矩:只要回来帮忙重建,既往不咎。
可这些话,他没来得及传到逃出去的人耳朵里。
"直到前几日,我看见你们的船靠岸。"维克娜的声音又抖起来,"我以为是海盗又来了,就把船藏在礁石后面,自己躲进林子......可后来我听见您的声音,您喊着'维克娜',和三年前我帮您捡落单的羊羔时一样。"她突然捂住嘴,眼泪砸在木桌上,"我想冲出去,可又怕给您添麻烦......"
"所以你偷了船?"摩莉尔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你藏船的礁石后面,有三具亡灵水手的残骸,骨头上缠着精灵绳索。"她站起身,阴影笼罩住维克娜,"你说你是普通村民,可精灵绳索是只有精灵王庭近卫才用的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人?"
维克娜猛地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真的只是......"
"够了。"陈健按住摩莉尔的胳膊,转头看向维克娜,"你说在岛上发现了海盗的日记,里面写了什么?"
维克娜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
展开后,是本封皮发霉的皮面日记,纸页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她翻到中间一页,指着潦草的字迹:"这是里格纳的二副写的......他说,他们屠了翡翠村,把村民的血灌进石瓮,用来召唤白骨岛的亡灵......"
陈健的手指重重叩在桌沿。
翡翠村是哈蒙代尔南边的小村子,三个月前商队说那里遭了海难,没想到竟是海盗的阴谋。
"还有这个。"维克娜翻到最后一页,纸上画着个符号——弯月底下缠着荆棘,和特伦说的神庙石板咒文一模一样,"二副写,这是'月棘之印',精灵王庭用来标记叛徒的......"
摩莉尔的匕首"唰"地出鞘,银芒映得维克娜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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