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垒沉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仿佛隔绝了最后一丝生机。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瞬间穿透单薄的号衣,刺入肌骨。眼前是茫茫无垠、被积雪覆盖的荒原,远处天际线下,黑风峪起伏的黑色山峦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第十火的九个人,站在戍垒外的寒风中,如同被抛弃的孤魂野鬼。绝望和恐惧如同实质的冰壳,包裹着每一个人。狗娃和石头小声啜泣着,其他兵痞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连赵铁柱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也只剩下一片灰败。刘三和刀疤脸互相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伤口在寒冷中更是钻心地疼。
这是一条注定通往死亡的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然而,走在最前面的江辰,却在此刻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寒风吹动他额前的乱发,露出下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绝望,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仿佛眼前并非绝境,而只是一道需要解答的难题。
“都哭够了吗?怕够了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果哭和怕能让蛮子的刀砍歪一点,能让校尉收回成命,那你们可以继续。”
众人愕然抬头,看向他。都这种时候了,火长还要说风凉话吗?
江辰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但显然,不能。”
“军令已下,退路已绝。黑山墩,回不去了。从现在起,能依靠的,只有你们手里的刀,身边的同袍,还有——”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我的命令!”
“我知道你们觉得这是送死。”江辰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但我告诉你们,这不是!”
“校尉想看我们死,王麻子想我们死,蛮子更想我们死!但我们偏要活给他们看!”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溅入众人死寂的心湖,激起细微的涟漪。
活?怎么活?众人眼中依旧是茫然和不信。
“觉得不可能?”江辰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你们还在用老一套的想法!以为侦察就是摸到敌人眼皮底下偷看?以为捕俘就是要冲上去刀对刀拼命?”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远处险恶的黑风峪:“那是蠢货的做法!是送死!”
“我们的命,比蛮子的命金贵!没必要跟他们换!”江辰的声音带着一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自信,“他们想让我们钻进他们的地盘,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然后被他们围猎。那我们偏不!”
“我们要让他们来找我们!让他们钻进我们的口袋!”
众人彻底懵了。让蛮子来找我们?钻进我们的口袋?火长是不是冻糊涂了?我们只有九个人,老弱病残,哪来的口袋?
江辰不再多言,他知道,此刻说得再多,不如实际行动。信任和信心,需要在绝境中一步步建立。
“全体都有!听我命令!”他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改变方向!不去黑风峪主沟!目标,黑风峪东侧,那座无名矮山!急行军!”
不去任务指定的黑风峪主沟?去东边的矮山?那里更偏僻,更无险可守啊!众人又是一愣。
“执行命令!”江辰厉喝,目光如电。
积威之下,众人不敢再犹豫,下意识地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江辰,转向东侧那条更加难行的小路。
一路上,江辰不再说话,只是目光锐利地不断扫视着周围的地形。他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结合着之前外出拾柴时对周边地形的零星记忆和此刻的观察,飞速构建着一幅立体地图。
他在寻找,寻找一个最适合的地点。一个能最大限度抵消敌人优势、发挥他们那点可怜长处的地点。
终于,在距离那座无名矮山还有一段距离时,他再次停下。眼前是一处相对狭窄的谷口,两侧是陡峭的、布满碎石和枯灌木的斜坡,谷底道路崎岖,遍布乱石和深坑,不利于骑兵快速通过。更重要的是,谷口一端较为开阔,另一端则收窄,如同一个天然的口袋。
“就是这里!”江辰眼中精光一闪。
“赵铁柱!”他喝道。
“在!”赵铁柱下意识挺直了仅剩的身躯。
“你带狗娃、石头,立刻勘察两侧斜坡,寻找所有可以藏身、又能俯瞰谷底的小路、石缝和灌木丛!标记出来!”
“刘三,刀疤脸!你二人伤势未愈,负责就地寻找枯枝、藤蔓,越多越好!堆放在谷口开阔处,但要隐蔽!”
“其余人,跟我来!清理谷底收窄处的碎石,弄出几条绊马的浅沟,不用太深,但要隐蔽!”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不容置疑。虽然众人完全不明白火长到底想干什么,但在这绝境之中,听从命令似乎成了唯一能做的事情。求生的本能,以及江辰那异乎寻常的冷静和自信,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他们麻木地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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