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墩戍垒,从未有过如此诡异而沸腾的气氛。
蛮族大军溃败北逃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胜利的狂喜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烈酒般在每一个幸存兵卒的血管里奔流。但在这份喧嚣之下,另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暗流汹涌的情绪,却在悄然滋生、蔓延。
焦点,全都集中在那个临时充当医馆、挤满了伤兵的破旧营房里,集中在最角落里那三个几乎被裹成粽子、依旧昏迷不醒的身影上。
江辰、张崮、李铁。
关于他们的传言,如同荒原上的野火,以惊人的速度在戍垒的每一个角落疯传,并且越传越神,越传越是骇人听闻。
最初的消息还只是“他们三个守住了烽燧,点了狼烟”。
很快,就变成了“他们三个杀了上百蛮子,尸体堆成了山”!
紧接着,更加离奇夸张的版本开始出现:
“听说了吗?张崮那憨货,发起狠来一个人堵着口子,抡起蛮子当武器砸!肠子脑子流了一地!” “何止!李铁那小子,箭法通神了!一箭能射穿三个蛮子的喉咙!” “最邪乎的是那个江辰!我的亲娘诶!他会妖法!手一抬,就天降霹雳!把蛮子炸得粉身碎骨!两声雷响,蛮子就吓破胆了!” “真的假的?怪不得王头儿他们跑得那么快,定是早就知道江辰不是凡人!” “什么江辰!以后得叫江爷!那是雷神下凡!来救咱们的!”
各种添油加醋、光怪陆离的传说,在营房间、在灶台旁、在哨位上低声而热烈地流传着。讲述者唾沫横飞,仿佛亲眼所见;倾听者目瞪口呆,眼中充满了敬畏、好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底层士卒们才不管那爆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知道,是这三个人,特别是那个曾经被所有人欺凌、被视为废物的江辰,用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创造了奇迹,守住了烽燧,等来了援军,间接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一种混杂着感激、崇拜、以及寻求某种精神寄托的情绪,在这些长期被压迫、麻木绝望的兵卒中迅速发酵。
“悍卒”这个名号,不知从谁口中最先传出,迅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不再是“罪卒”,不再是“废物”,而是“悍卒”!勇悍无双,能引天雷的悍卒!
江辰“江悍卒”的名声,如同那冲天的狼烟,在这小小的戍垒里,再也无法掩盖。
这些传言,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王麻子和孙疤子等人的耳中。
王麻子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外面兵卒们压抑却兴奋的议论声,如同针一样扎在他的耳朵里。他烦躁地来回踱步,心中的恐惧和怨毒几乎要满溢出来。
悍卒?英雄?我呸!
那两声巨响,绝对有鬼!江辰那小杂种,肯定藏着天大的秘密!还有那周卓,明显对那小杂种另眼相看!
如果…如果那小杂种真的得了势,或者把那秘密告诉了周卓…那他王麻子还有活路吗?他以往的那些龌龊事,克扣军饷、诬陷同袍、临阵脱逃…哪一条不够他死十次?
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想办法!必须在周卓真正重视起那小杂种之前,把他彻底踩死!或者…让他永远闭嘴!
王麻子眼中闪过极度阴狠的光芒,一个恶毒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酝酿。
而与戍垒底层和王麻子的暗流涌动不同,在临时征用的队正营房内,校尉周卓正听着麾下亲信队正的详细汇报,脸色平静,手指却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烽燯下方确有剧烈爆炸痕迹,尸骸破碎焦黑,非同寻常。平台上亦有奇异碎屑残留,已秘密收集。据重伤昏迷的张崮、李铁偶尔呓语片段,皆提及‘江哥’、‘扔下去’、‘炸’等词…综合来看,那江辰,确为关键。”
亲信队正低声禀报着,语气中也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周卓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是他!
不是意外!那小子在撒谎!
他能弄出那等骇人动静,却又能在那般惨烈战局下活下来,还能在自己面前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此子的心性、能力、隐藏的秘密,都远超他的想象!
“悍卒…”周卓低声咀嚼着这两个从外面隐约传来的字眼,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倒是贴切。”
是悍卒,更是…一个巨大的、行走的谜团和…机遇!
若那等手段能为我所用…若能弄清其根源…或许…
周卓的心头一片火热。作为镇守边关的将领,他太清楚一种能够改变战场格局的新式武器的价值了!那将是何等巨大的功业!
但旋即,他又冷静下来。
江辰显然极度警惕,不愿暴露。用强逼问,恐怕适得其反。而且此事牵连甚大,必须谨慎处理,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引来不必要的觊觎甚至灾祸。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他,施恩于他,慢慢获取他的信任,套出秘密。
至于王麻子那种蠢货…周卓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正好可以用来做个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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