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里的活又脏又累,冻硬的粪块需要用力敲碎才能铲动,刺鼻的氨气味几乎能熏得人睁不开眼。
江辰却干得一丝不苟。他需要这繁重的体力劳动来尽快适应这具身体,更需要这相对隔绝的环境来观察和思考。汗水浸湿了他破烂的衣衫,与冰冷的寒气混合,带来一阵阵战栗,但活动开的筋骨反而让那些伤痛似乎减轻了些许。
期间,有几个面生的老卒偷偷摸摸过来,飞快地塞给他半个冰冷的杂粮馍馍,或者一小块咸菜疙瘩,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示好,然后便匆匆离开,仿佛生怕被谁看见。
江辰默默收下,没有说话。他知道,上午校场上那短暂而血腥的反击,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已经开始在这潭绝望的死水里激起微澜。有人恐惧,自然也会有人暗中观望,甚至试图押注。
但他更清楚,王麻子绝不会善罢甘休。那短暂的退让,不过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平静。那条毒蛇,一定在阴影里盘算着更阴毒的反扑。
果然,下午申时左右,日头刚刚西斜,寒气重新占据上风时,麻烦来了。
来的不是王麻子本人,而是戍垒里另外两个平日里紧跟着王麻子厮混的兵痞,孙疤子和赵老六。他们身后,还跟着四个手持水火棍的健壮士卒——那是戍垒里负责军纪行刑的人!
孙疤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他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马厩门口,堵住了光线:“江辰,王头儿有请。”
江辰停下手中的木叉,慢慢直起腰。他看到了那四个面无表情的行刑手,心里已然明了。
“何事?”他平静地问。
“去了就知道了!”赵老六不耐烦地喝道,“磨蹭什么?还想让王头儿等你吗?”
江辰沉默地放下工具,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跟着他们走出马厩。
再次来到校场。王麻子已经端坐在那张不知从哪搬来的破旧太师椅上,裹着一件厚实的羊皮袄,手里捧着个暖手的铜炉。刘三和李狗蛋不在,想必是躺窝里养伤去了。
周围,稀稀拉拉地围过来一些被强行召集来的兵卒,一个个面带菜色,眼神惶恐不安。
王麻子看到江辰,三角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阴狠,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拿腔拿调:“江辰,你可知罪?”
江辰站定,目光平静:“不知。请王头儿明示。”
“哼!还敢嘴硬!”王麻子猛地将铜炉往旁边小兵手里一塞,站了起来,“上午你当众行凶,重伤同袍刘三、李狗蛋,证据确凿!刘三至今胸闷气短,呕血不止!李狗蛋右腿骨折,已成残废!你下手如此狠毒,分明是心存怨怼,意图残害同袍!”
呕血?残废?江辰心中冷笑。他下手极有分寸,刘三只是腋下神经丛遭受重击,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绝无可能呕血。李狗蛋的膝盖侧副韧带撕裂或骨折,在古代医疗条件下确实可能留下残疾,但绝无生命危险。这分明是夸大其词,罗织罪名。
“王头儿,上午之事,孰是孰非,众人有目共睹……”
“闭嘴!”王麻子厉声打断他,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目击?谁看到了?谁?”他凶狠的目光扫视周围。
那些被目光触及的兵卒纷纷低下头,无人敢应声。
“看到没有?没人看到你所谓的自卫!”王麻子得意地冷笑,“我只看到你行凶伤人!刘三李狗蛋乃是戍垒老卒,一向忠厚老实,岂会诬告于你?定是你这逃兵胚子,怀恨在心,恶意报复!”
他又提起了“逃兵”这顶大帽子!
“按《大胤军律》第七十三条,无故殴伤同袍致残者,杖一百!念在你往日……呵,也算稍有苦劳,本头儿法外开恩,减为八十军棍!以儆效尤!”王麻子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虚伪的公正和残忍的快意,“来人!拿下!行刑!”
孙疤子和赵老六立刻狞笑着上前,一左一右扭住江辰的胳膊。
那四个行刑手也面无表情地上前,两人按住江辰的肩膀,将他强行压倒在地,另外两人高高举起了手中鸭蛋粗、油光发亮的水火棍!
冰冷的土地贴着面颊,屈辱的姿势让江辰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一股暴戾的杀意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他有一万种方法在瞬间挣脱,甚至拉上几个垫背的!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不能!现在还不能!
周围都是王麻子的人,他若当众杀人,坐实了“暴起杀人”的罪名,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所有的计划都将落空!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需要时间,需要机会!
“啪!”
第一棍,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落!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骨骼肌肉不堪重负的呻吟!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炸开!仿佛整个后背的骨头都被砸裂了!江辰闷哼一声,眼前猛地一黑,牙齿深深咬入下唇,血腥味瞬间弥漫口腔。
“啪!”
第二棍接踵而至!毫不留情!
疼痛叠加,几乎让他窒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开肉绽的灼热感,温热的液体浸湿了破烂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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