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合上账册,指尖在页角轻轻一折,将那笔三百两的支出记入心底。她起身走到门边,将油纸伞靠在墙角,正欲吹灭烛火,屋外骤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窗棂上的水痕。雷声紧随而至,震得窗纸微微发颤。
几乎同时,院墙传来一声极轻的落地声,像是落叶触地,却又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她没有动,只是缓缓将手探入袖中,握住了那支白玉簪。窗外风雨骤急,一道黑影破窗而入,木框被利刃挑开,雨水夹着寒风灌进屋内。
那人站在窗前,玄色披风湿透贴身,手中长剑未收,雨水顺着剑尖滴落在地。沈知微抬眼,目光平静:“王爷深夜造访,是要借我这小院避难?”
裴砚未答,眼神如刀锋扫过她的脸。她不动,只将腕间翡翠念珠轻轻一转,心中默念:【检测目标心声】。
脑中响起冰冷提示:【她要是叫出声,就杀了她】。
她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动,缓步上前一步,“王爷若真想杀我,早在醉仙楼那一夜便动手了。”声音不高,却稳如磐石。
裴砚眸光微闪,终于将剑收回鞘中。他低声道:“九弟的人在追我。”
沈知微不惊不惧,只转身从门后取来一把油纸伞,“外面雨大,王爷不怕染风寒?”
“你倒关心起我来了?”他冷笑,语气里仍带着戒备。
“我只是不想院子里多一具尸体。”她将伞递出半步,“借你一用。”
裴砚没接,反而伸手将她拉向檐下窄巷。两人并肩立于屋檐之下,头顶不过尺许空间,雨水从瓦沿成串砸落,在脚边溅起泥花。他声音压低:“跟着我走,别出声。”
沈知微顺从地跟上。青石地面湿滑,她脚步稍滞,手腕便被他一把扣住,力道沉稳,不容挣脱。行至侧墙拐角,他忽将伞推向她:“拿着。”
自己却转身走入雨幕。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在暴雨中前行的背影,忽然快步追上两步,将伞强硬撑过他头顶:“王爷既能护我一人周全,何苦淋雨?”
裴砚脚步一顿,侧目看她。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廓滑落,打湿了眉梢,也洗去了几分戾气。他没说话,也没推开她,任由那把旧伞遮住了两人头顶的风雨。
他们并肩缓行,脚步踩在积水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远处更鼓已停,整座府邸陷入死寂,唯有雨声如织。
行至角门附近,沈知微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倾倒。裴砚反应极快,一手揽住她腰肢,将人稳稳扶住。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她能看清他瞳孔深处那一瞬的波动。
她指尖微颤,再度默念:【检测目标心声】。
脑中传来提示:【这女子,竟能看透我】。
她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眸光清澈如洗。
良久,她轻声道:“原来王爷也会怕。”
裴砚喉结微动,目光沉了几分。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只低声说:“别让今日之事传出去。”
话音未落,他已抽身退开,转身走入雨中。
沈知微站在原地,手中伞柄尚存余温。她低头看着脚边那摊积水,映出模糊的天光与残影。雨势渐歇,东方泛起灰白。
她缓缓转身,准备回房。刚迈出一步,忽听身后窸窣作响。她回头,只见裴砚竟又折返,站在三步之外,浑身湿透,神情复杂。
“你为何不怕我?”他问。
沈知微静了一瞬,反问:“王爷救过我两次,又约我密谈,若真要害我,何必如此费事?”
裴砚沉默片刻,忽然道:“昨夜我从宫中逃出,九弟布下七道伏线,我斩了六人,最后一人认出我身份,跪地求饶。我没杀他。”
“为何不杀?”
“因为他喊了一声‘主子’。”他声音低哑,“那是我母妃生前用过的称呼。我……迟疑了一瞬。”
沈知微心头微震。
“那一瞬,差点要了我的命。”他继续道,“箭矢擦颈而过,血流了一路。我本不该来你这里,可我知道——你是唯一不会问我‘你是谁’的人。”
沈知微望着他,忽然明白。他不是无处可去,而是无人可信。而她,是第一个在他最狼狈时,既未惊惶、也未趁机要挟的人。
她将伞往前递了些,“王爷若信我,便不必问为何不怕。若不信,再多解释也无用。”
裴砚看着她,眼神渐渐松动。他抬起手,似想接过伞,却又停在半空。
“你不怕我利用你?”他问。
“怕。”她坦然道,“但我更怕一辈子活在猜忌里。与其处处防人,不如试一次真心。”
裴砚怔住。
雨还在下,但已细如雾。他终于接过伞,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两人并立檐下,谁都没有再动。
“你查的那笔账,”他忽然开口,“修缮花园的三百两,经手人是李氏亲信,但批条却是惠妃宫中流出的印鉴。”
沈知微眉头微蹙:“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让人盯着每一笔进出宫门的银流。”他淡淡道,“北狄的梦魇散,三年前就被我下令销毁。如今重现民间,源头只有一个地方——裴昭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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