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的东宫,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巳时正,裴绾宁在宫人的引领下缓步走入承恩殿。
姜保宁正由内室宫女伺候着整理衣袖,见裴绾宁进来,挥手屏退了左右,走到正殿。
"臣女裴绾宁,参见太子妃娘娘。"裴绾宁依礼下拜,姿态优雅得体。
姜保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上前虚扶一把,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快起来,绾宁,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多礼。"
裴绾宁悄然落座,打量着东宫的陈设,沉默着低头。
"恭喜裴小姐了。"姜保宁率先开口,语气平静无波,"三哥是个稳妥的人。"
裴绾宁唇角扯出一抹假笑:"娘娘说笑了,三皇子自然是好的,不过听母亲说,嫁了人就要事事不如意,再不能像做姑娘时那般自在了。
她抬眼看向姜保宁,目光中带着试探:"听人说,娘娘嫁人后,也是不向心而行了。"
姜保宁看了一眼情客和夏荷,笑着摇摇头。
"嗤——"
姜保宁忍不住笑出声来,"京城里的贵妇们倒是会编排我,怎么,在她们嘴里,我成了整日以泪洗面的怨妇了?
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开始落叶的梧桐,语气悠然:"我没有啊,李承鄞出征,我连侍奉人的烦恼都没有,每日看看书,与门口那位聊聊天下下棋,理理宫务,清闲得很。"
谢祈年听到这话,回头笑了一下,微风吹起他的发带也吹动了裴绾宁的心。
裴绾宁微微蹙眉:"可是娘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姜保宁转身,目光清明,"钱是生万物,爱是百草枯,你觉得呢?
不待裴绾宁回答,她继续道:"要我说,这话说得不对。银钱固然能让人衣食无忧,但若没有真心相待,再多的富贵也是牢笼。而真情...即便是百草枯,也曾让百花盛放过,不是吗?
裴绾宁怔住了,她没想到姜保宁会说得如此直白。
"娘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姜保宁走近几步,声音放柔,"对未来恐惧是正常的。你也没有见过三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也要对未来有期许,说不定父皇拉郎配,就拉到了一对好夫妻呢?
裴绾宁垂下眼帘,轻声道:"娘娘说得是。"
她想起那夜在父母面前强装的镇定,此刻在故人关切的目光下,竟有些绷不住了。
"再陪我说说话吧。"
姜保宁拉着她在窗边的榻上坐下,"记得你上次在射鸭宴,你还是极阳光明媚的,可不要因为婚事就改变了哦。
裴绾宁终于露出真心的笑意:"是,娘娘说的是。
说着到了下午,按规矩在中秋的利益流程,裴绾宁要去拜见太后了,她起身告辞。姜保宁亲自送她到殿门口,忽然低声道:
"绾宁,记住我的话。皇室的日子确实不易,但未必就没有真情。重要的是,无论何时都不要迷失了自己。"
裴绾宁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行礼:"臣女谨记娘娘教诲。"
望着裴绾宁远去的背影,姜保宁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个聪慧的姑娘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既要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又要在逆境中守住本心。
待她走后,秋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姜保宁站在殿门前,忽然很想给远在西北的夫君写封信。
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姜保宁走到书案前,铺开印着暗纹的薛涛笺,研磨提笔。
笔尖悬在纸页上方,一滴墨险些滴落,她稳住手腕,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说起。
想到之前那封石沉大海的信,她鼻尖微微发酸,赌气似的落下第一行字:
“李承鄞!你出征好久了,怎么也没有回信给我?哥哥也是!你们两个是约好了的吗?真是气人!”
写到这里,她眼前仿佛浮现出李承鄞看到她这带着嗔怪语气的话语时,那副定然会挑眉失笑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也弯了起来。
笔下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带上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憨与思念:
“哎,你好多哥哥妹妹都订婚或成婚了,你都没看到那场面…今天你的部下的妹妹来,说起她的婚事,我忽然觉得,这东宫没有你在,真的好生冷清。母后凤体一直欠安,我总是去侍疾回来,东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絮絮地写着,写宫中琐事,写她新学了一支曲子,想等他回来弹给他听,写谢祈年给她从宫外带的花很好看,等他回来亲眼见到。
写着写着,那份潜藏心底,因政局、身份而一直被她理智压抑的情感,终于借着这纸笔倾泻而出。
她清晰地意识到,不仅仅是冷清,不仅仅是需要人陪伴,是她想他了。想他说话的声音,想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想他偶尔笨拙却真诚的关心。
一种陌生的、酸酸甜甜的滋味充盈在心间,让她脸颊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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