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飞升,谢怜一如既往地低调——如果“低调”的定义包括但不限于,飞升时法力控制稍有“偏差”,一头撞毁了仙京金殿的一角。
在一片金砖玉瓦的哀鸣与诸位神官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谢怜熟练地、带着几分惯常的歉意,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他甚至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混杂着惊愕、无奈乃至习以为常的目光。毕竟,对于这位曾三次飞升、两次被贬的奇葩武神,仙京大抵是有些免疫了。
果不其然,灵文真君的声音很快响起,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带着公文批阅式的效率,为他解了围,也顺带丢给他一个棘手的任务——与君山,“鬼新郎”事件。
谢怜欣然接受。下凡于他而言,如同回家。只是这次,腾云驾雾行至与君山地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琴音,穿透层云,袅袅飘入他耳中。
那琴音清越空灵,非同凡响。更奇的是,琴声过处,山林间原本盘踞不散的怨气与戾气,竟似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变得温顺了几分。谢怜心念微动,循着琴音,按下云头。
林深叶密,月光稀疏。只见一片空地上,一人素衣如雪,正盘膝抚琴。那人身形清瘦,指尖在琴弦上流转,流淌出的音符仿佛带着净化人心的力量。他周身气息纯净,不似凡人,却也非精非怪。
谢怜悄然走近,没有打扰。然而,当那琴曲的调子逐渐清晰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这曲子……是《仙乐赋》!
八百年前,仙乐国最负盛名的宫廷乐章,只有在最隆重的庆典上,由最好的乐师演奏。辉煌、庄严,又带着一丝故国特有的婉转风雅。谢怜已经,八百年来曾再听过了。
琴音戛然而止。抚琴者抬起头,露出一张清雅俊秀的面容,目光澄澈,看向谢怜,并无惊惶,只有一丝了然的平静。
“此曲尘封已久,不想今日竟能遇得知音。”男子开口,声音如他的琴音一般悦耳。
谢怜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拱手道:“在下谢怜。冒昧打扰,实因阁下所奏之曲,像极了我故乡旧乐。”
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轻轻抚过琴身,道:“太子殿下,久违了。”
谢怜一怔。他已非太子多年,飞升后亦多用化名,此人竟一口道破他最初的身份?
男子微微一笑,起身行礼:“在下异韶辞。家父曾是仙乐宫廷首席乐官。幼时在上元祭天游中,曾有幸远远瞻仰过殿下神采。殿下仁心,救济苍生,仙乐子民,无敢或忘。”
故国遗民,旧臣之后。谢怜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酸楚。八百年沧海桑田,竟能在此处遇到与故国牵连如此之深的人。
“原来是异公子。”谢怜语气温和了许多,“仙乐已逝,往事不必再提。公子怎会在此?方才琴音竟能安抚怨灵,实在非凡。”
异韶辞道:“云游至此,察觉此山怨气深重,且有异常波动,不似寻常鬼怪作祟,倒像……有外力刻意引导积聚。故尝试以琴音化解,聊尽绵力。”
就在谢怜凝神倾听,思索这“外力”所指为何时,几点银光忽然自林间暗处翩跹而来。那是几只极为精致的银色蝴蝶,翅膀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银蝶绕着实则辞飞舞了几圈,最后轻盈地落在了他的琴弦上,微微颤动翅膀,似乎在聆听尚未散尽的余音。
谢怜心中一动。这银蝶,他并非第一次见,总觉它们灵性过人,不似凡物,却不知其来历。此刻见它们竟对异韶辞的琴音表现出如此亲和,不禁更加好奇。
异韶辞看着琴弦上的小生灵,眼中也露出一丝惊奇,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指尖轻轻靠近,那银蝶也不惧,反而蹭了蹭他的指尖。
“殿下这位朋友,倒是风雅。”异韶辞轻声道。
谢怜正欲解释自己也不知银蝶之主是谁,异韶辞却已神色微凝,低声道:“殿下是为‘鬼新郎’而来?此事恐有蹊跷,万望小心。这山中戾气,深处藏着一股极深的怨毒与……不甘。”
谢怜点头:“多谢提醒。我既接下此事,自当查个水落石出。”
他看着异韶辞,心中已有了打算。此人琴音既能安抚怨灵,洞察戾气异常,或可成为此行一大助力。而且,那份源于故国的微妙联系,让他对这位沉静的乐师,天然生出一份信任。
“异公子,”谢怜开口道,“若不介意,可愿与我同入与君山,一探这‘鬼新郎’的究竟?”
异韶辞抬眸,与谢怜目光相接,清澈的眼中映着月色与银蝶的微光。他微微一笑,抱起古琴。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殿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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