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死寂的黑暗被一声细弱却无比执着的啼哭撕裂。
“呜…呜哇——!”
不是之前的惊恐尖叫,也不是抽噎,而是一种带着明显不适和强烈需求的、绵长而委屈的哭声。苏晓光在破棉衣堆里不安地扭动着,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这宣告饥饿或不适的原始信号。这哭声在狭小、冰冷、充满灰尘和塑料异味的空间里回荡,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疲惫。
苏建国猛地睁开眼。靠在冰冷的断墙上,他几乎被极度的疲惫和悲伤拖入了短暂的昏沉。这哭声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他麻木的意识。他身体一震,几乎是弹坐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中急切地搜寻声音的来源——就在他腿边,那个裹在破衣服里的小小身影正在扭动、哭嚎。
“晓光?怎么了?”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巨大的茫然瞬间攫住了他。怎么了?她为什么哭?是冷?还是…饿了?还是…他完全不知道!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动作僵硬而笨拙,想去碰碰晓光的小脸。指尖触碰到那冰凉湿润的皮肤,晓光却哭得更加厉害,小小的脑袋左右摆动,似乎在躲避这粗糙而陌生的触碰。
苏建国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心脏被那无助的哭声揪得生疼。他慌乱地环顾四周这狭小黑暗的窝棚——没有灯光,没有热水,没有奶瓶,更没有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知道晓光一切需求的大姐!只有冰冷的墙壁,冰冷的碎石地面,还有两个同样被惊醒、却同样束手无策的男人!
“别…别哭…”他徒劳地低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笨拙地重新抱起晓光,试图像记忆中大姐那样轻轻摇晃。但他的动作僵硬而不得要领,抱得太紧,摇晃的幅度又太大,晓光被晃得更加不适,哭声陡然拔高了一个调门,尖利刺耳!
“哇啊——!!!”
这哭声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苏卫东紧绷的神经上。他靠着墙,那只受伤的右手无意识地握紧,指关节的伤口瞬间崩裂,传来尖锐的刺痛。他猛地睁开眼,赤红的双瞳在昏暗中死死盯向大哥怀里那个哭嚎的小小襁褓。那声音,那扭动的小身体,像一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进他脑海中废墟深处大姐凝固的守护姿态!烦躁和一种无处发泄的暴戾瞬间冲上头顶!他猛地低吼一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巨大的无力感,一拳砸在旁边的断墙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窝棚顶上的塑料布簌簌落下灰尘。
“吵死了!别哭了!”他的吼声在狭小空间里炸开,带着野兽般的凶狠,却掩盖不住深处那丝面对这脆弱生命的、巨大的茫然和恐慌。
苏卫民被二哥的吼声和晓光更响亮的哭声吓得一哆嗦,蜷缩的身体猛地缩紧。他从臂弯里抬起头,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哭嚎的晓光和手足无措的大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去帮忙,但手指停在半空,又不知所措地缩了回去,眼神里充满了无助的恐惧——他连靠近都不敢,生怕自己笨手笨脚弄伤了她。
“怎么办…怎么办…”苏建国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晓光,感觉像抱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又像抱着一碰即碎的琉璃。汗水混着灰尘,从他额角滑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混乱的思绪艰难地转动:哭…这么哭…是饿了吧?对,一定是饿了!从早上到现在,晓光什么都没吃!
喂什么?怎么喂?
记忆的碎片闪过——大姐抱着晓光坐在屋檐下,用小勺子一点点喂米汤…暖水瓶…奶瓶…奶粉…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废墟!
“水…热水…”他嘶哑地吐出几个字,目光急切地在昏暗的窝棚里扫视。他看到了角落里那个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瘪了一块的搪瓷缸子,里面还有小半缸浑浊的、带着泥沙的凉水。那是他们之前找到的仅有的水源。
他抱着晓光,笨拙地挪过去,试图用那冰冷的缸子边缘去碰碰晓光的嘴唇。晓光被那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感吓了一跳,哭嚎声更大了,小脑袋拼命后仰躲避。
“不行…太凉…”苏建国绝望地缩回手,看着缸子里浑浊的水,又看看怀里哭得小脸通红的晓光,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气味,随着晓光的扭动,隐隐从襁褓里散发出来。
苏卫民离得稍近,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更深的茫然,随即变成了惊恐:“…臭…好臭…”他喃喃着,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苏建国也闻到了。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是尿了?还是…拉了?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头皮发麻!换洗!需要干净的尿布!需要温水擦洗!需要…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大姐做这些时那么自然流畅,仿佛呼吸一样简单,可轮到他,却如同面对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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