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
铜板迸散四溅的脆响,如同丧钟最后的余音,在死寂的小巷里久久回荡,最终被浓稠的血腥气和死亡的沉默彻底吞噬。
矮壮汉子抓着手里那块沾满血污的破布片,看着地上散落的、沾着泥污和新鲜血液的铜板,愣住了。瘦高个也停下了动作,浑浊的眼睛里凶戾未消,却多了一丝错愕和……扫兴?
“妈的!晦气!”矮壮汉子率先反应过来,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在地上,正落在沈微婉眼前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泥泞里。他嫌弃地将手里那块破布片扔垃圾般丢开,布片飘飘荡荡,盖住了附近一枚沾血的铜钱。“就这点破铜烂铁,也值得拼命?!真他娘是个疯子!”
瘦高个也回过神来,看着地上散落的铜板,又看看自己刚才抢在手里、还没来得及被矮壮汉子抢走的几枚铜钱(大约四五枚),再看看趴在血泊里如同死狗般抽搐、背上还背着个哭嚎不止小崽子的沈微婉,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和索然无味。
“呸!穷鬼!白费老子力气!”他骂骂咧咧,将手里那几枚沾血的铜钱随意塞进自己油腻的裤兜,又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离他最近的一枚铜板,看着它滚进墙角的烂木头堆里。“这点钱,还不够老子喝顿烂酒!真他娘晦气!”他不再看地上的沈微婉,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转身对着矮壮汉子招呼:“走了走了!真他娘倒霉催的!碰上个疯婆子!”
矮壮汉子又狠狠瞪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沈微婉,眼神如同看一滩令人作呕的垃圾。他朝她身上又啐了一口浓痰,才骂骂咧咧地跟着瘦高个,脚步拖沓地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鄙的咒骂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巷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死一般的寂静。
巷子里,只剩下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飞扬的尘土,以及安儿那早已嘶哑、却因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而依旧在发出微弱抽噎的哭声。
沈微婉趴在冰冷肮脏、被自己鲜血浸透的泥地里。剧痛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疯狂地噬咬着她的每一寸神经。左肋下的骨头仿佛被彻底砸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右腿小腿肚传来一阵阵被碾碎般的、深入骨髓的钝痛和麻木,完全失去了知觉。额头、脸颊、肩膀、手臂、腰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被拳脚踢打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烧着,皮开肉绽的伤口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带来更尖锐的刺痛。
视线一片猩红的模糊,被血污和泪水糊住。耳中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轰鸣。巨大的眩晕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残存的意识,要将她彻底拖入黑暗的深渊。
不能昏过去!
安儿…钱…
这两个念头如同最微弱却最坚韧的丝线,死死缠绕住她即将沉沦的灵魂。
她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布满血污、指甲翻裂的手指在冰冷的泥地上微微蜷缩了一下,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喉头又是一股腥甜涌上,被她死死咽了下去。
背上,安儿那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抽噎,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下下剜着她的心。
她开始挣扎。
用尽生命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
布满血污的左手,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地里,指甲在冻土上刮擦、翻卷!右手则颤抖着,试图撑起同样剧痛的身体。
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伴随着骨头摩擦般的剧痛和内脏移位的钝痛!汗水混着血水,在她枯槁的脸上肆意流淌!她如同一条被斩断了脊椎、却依旧试图蠕动的虫豸,在冰冷的泥泞和血污中,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将自己残破的身体撑起了一点点。
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她的生命。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叶撕裂般的灼痛。眼前彻底被黑暗和旋转的金星占据。她不得不停下,将额头抵在同样冰冷肮脏的泥地上,剧烈地喘息、颤抖。
许久。
眩晕感稍稍退去一丝。
她再次抬起头,布满血污、青肿变形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一种被剧痛和绝望打磨过的、近乎麻木的执拗。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身下这片被鲜血和污秽浸透的泥地。
一枚。
又一枚。
再一枚……
那些散落在冰冷泥泞中、沾满泥污、汗渍、脓血、菜汁和她自己新鲜滚烫血液的铜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而绝望的微光。
那是安儿的米。
安儿的药。
活命的希望。
她伸出那只布满血污、裂口纵横、指甲翻卷、仍在无法控制颤抖的左手。动作缓慢得如同慢放的镜头,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沉重和痛苦。
指尖触碰到离她最近的一枚铜钱。
冰冷。
坚硬。
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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