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角落那簇橘红的火苗,成了这冰冷死地唯一的微光与暖源。沈微婉用豁口的破瓦罐,盛了半罐从屋外积雪中费力刮取的、相对干净的雪块,架在简陋的石灶上。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瓦罐底,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雪块在热力下缓慢融化、蒸腾起稀薄的白汽。水,是活命的根本。
然而,腹中那长久盘踞的、如同饿狼般贪婪的虚空感,并未因这点温热的水汽而有丝毫缓解,反而在火光的映照下,愈发清晰、愈发尖锐地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胃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揉搓,带来阵阵痉挛般的绞痛。虚汗混着灶膛边沾染的烟灰,在她枯槁的脸上蜿蜒而下。
她看了一眼蜷缩在枯草堆上沉睡的安儿。孩子苍白的小脸在火光映照下依旧脆弱,但呼吸平稳,高热已退。她小心地喂了他一点点温水,孩子本能地吞咽着,喉咙里发出小猫般微弱的满足呜咽。这点呜咽,如同鞭子抽在她心上——安儿也需要吃的!那点金贵的窝头碎屑,支撑不了几日!
火光跳跃,映着她布满血丝、深陷眼窝的眸子。那里面,除了被生活磨砺出的冰冷坚硬,此刻更添了一种被饥饿驱使的、近乎原始的锐利光芒。她必须出去!在这片被死亡和遗忘笼罩的荒野里,寻找一切能塞进肚子里的东西!
天光惨淡,风雪虽歇,寒意却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穿透单薄的破衣,扎进骨髓。沈微婉赤着早已麻木、冻疮溃烂的双脚,再次踏出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冰冷的泥泞和残存的积雪瞬间包裹了她的脚踝,刺骨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她咬紧牙关,扶着冰冷的土墙站稳,目光如同最警惕的猎鹰,扫向荒芜的院落和更远处被灰白枯草覆盖的野地。
记忆深处,属于深宅后院、早已模糊的片段,此刻被强烈的求生欲唤醒。她曾陪嫁的婆子,似乎在她初入林家、百无聊赖时,絮叨过一些乡野妇人度荒的土法,提到过几种……野菜?
荠菜!马齿苋!
这两个名字,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
她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脚下那片枯黄倒伏的荒草丛中!她蹲下身,不顾冰冷刺骨的泥泞,用那双布满冻疮裂口、鲜血混着泥污的手,近乎粗暴地拨开厚厚的枯草败叶!手指在冰冷的泥土和腐烂的草根间疯狂翻找、摸索!
找到了!
几片紧贴着冰冷地面、在枯草掩护下侥幸存活的、小小的、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深绿色叶片!叶片蔫蔫的,沾满了泥污,颜色灰暗,但那形状……依稀就是记忆里婆子描述的荠菜!
沈微婉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几片叶子连带着下面细弱发白的根茎一起,从冰冷的泥土中抠挖出来!动作急切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顾不上根须上沾满的污泥,她立刻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土腥味混合着青草的苦涩,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粗糙的纤维刮擦着干涩的喉咙,带来强烈的呕吐感!她死死捂住嘴,强忍着那翻江倒海的不适,硬生生将那一小团带着泥土腥气的、难以下咽的草叶咽了下去!冰冷的草团滑过食道,并未带来饱腹的暖意,反而让胃里一阵更加剧烈的抽搐!
不够!远远不够!
她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继续在冰冷的荒草丛中翻找、挖掘!目光扫过每一寸枯黄的地面。荠菜稀少得可怜,很快就被她挖尽。她又开始寻找记忆中那种贴着地面生长、茎叶肥厚多汁、暗红色茎秆的马齿苋。
没有!入眼皆是枯黄!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
草根!
她猛地想起婆子说过,某些草根也能充饥!她不再寻找特定的叶子,而是用冻得麻木的手指,如同最原始的犁耙,狠狠刨挖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指甲在冻土上刮擦、翻卷、断裂,渗出鲜血,混入黑色的泥污!她不管不顾,只是疯狂地挖!将那些带着泥土、细长坚韧的不知名草根从冻土里抠出来!在衣襟上胡乱蹭掉大块的泥,便塞进嘴里,用牙齿拼命地撕咬、研磨!
苦涩!粗粝!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植物根茎特有的生涩味道!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像吞下一把冰冷的砂砾!胃里火烧火燎,带来更强烈的恶心感。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这是活下去的“粮食”!
目光扫过不远处几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叶子落尽的矮小灌木。枝头零星挂着几颗干瘪发黑、如同小指头大小的果子,在灰暗的天幕下毫不起眼。
野果!
沈微婉眼中瞬间燃起希望!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不顾灌木丛尖锐的枯枝划破本就破烂的裤腿和手臂。她踮起脚,伸长手臂,用尽力气去够那枝头最高处的几颗果子。指尖冻得僵硬麻木,好几次堪堪触到,果子却又滑开。她咬着牙,猛地向上一跳!
“嗤啦!”裤腿被尖锐的枯枝彻底撕裂,小腿上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剧痛传来!但她顾不上!指尖终于抓住了一颗冰冷的、干瘪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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