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穿透沈微婉单薄如纸的破衣,狠狠扎进她早已冻僵的皮肉和骨髓深处。每一步踏在冰冷坚硬的雪地上,赤脚传来的已不再是钻心的疼痛,而是麻木的钝感和深入骨髓的酷寒,仿佛双脚已不再是自己的,只是两根僵硬的木桩,机械地向前挪动。每一次抬脚,脚底溃烂流脓的冻疮伤口便与冰冷的雪泥再次摩擦、粘连,留下一个个模糊的、混杂着暗红脓血的脚印,旋即被新的风雪无情覆盖。
背上,安儿滚烫的体温如同一个沉重的火炉,灼烧着她冰冷的脊背。那滚烫隔着层层湿冷的包裹传递过来,却丝毫暖不了她的心,只带来更深的恐惧。孩子不再抽搐,安静得可怕,只有那微弱得如同游丝、带着可怕哨音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她的脊椎,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像在耗尽最后一点生命。那滚烫的体温,正在被无情的寒夜迅速抽走,一种不祥的冰冷触感,正从包裹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不能停!
不能停!
沈微婉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意识模糊却又无比清晰。她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死死咬住早已被咬烂、渗着血的下唇,铁锈般的腥味刺激着她麻木的神经。她几乎是拖着背上的重负,在空无一人的、被风雪笼罩的死寂长街上,跌跌撞撞地前行。视线早已模糊,天地一片旋转的惨白,只有那一点微弱的光晕,在风雪弥漫的街道尽头,如同海市蜃楼般指引着她——那是镇上唯一一家药铺门前悬挂的、在狂风中剧烈摇晃的灯笼发出的微光!
希望!
那是安儿唯一的生路!
这念头给了她最后一股力气。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爬过去,踉跄着冲上药铺门前那几级冰冷的石阶!
“砰!”
膝盖重重砸在坚硬冰冷的石阶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但她顾不上!她挣扎着直起身,用冻得失去知觉、布满裂口和血污的手,疯狂地拍打着那两扇紧闭的、厚实的乌木门板!
“开门!大夫!开开门啊!救命!救救我的孩子——!”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早已劈裂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被呼啸的风雪撕扯得破碎不堪。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那盏摇晃的灯笼在头顶发出吱呀的声响,昏黄的光晕在风雪中明明灭灭,照着她狼狈绝望的身影。
“大夫!求求您!开开门!我儿快不行了!他烧得滚烫!抽过风了!求您行行好!救救他!他才三岁啊——!”沈微婉的哭喊带着泣血的绝望,她将脸紧紧贴在冰冷的门缝上,试图捕捉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门缝里,隐隐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油灯的光晕,甚至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苦涩气息。
这微弱的光和气息,如同地狱边缘垂下的蛛丝!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安儿那微弱得几乎断绝的呼吸声,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她仿佛看到死神冰冷的镰刀,已经悬在了孩子青紫的额头!
“不——!安儿!我的安儿!”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悲鸣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饱含着一个母亲最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尖锐得足以刺破这凝固的寒夜!
她不再拍门!
她猛地挺直早已不堪重负的腰背,然后,在呼啸的风雪中,对着那两扇冰冷厚重、象征着最后希望的乌木大门,重重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弯下了腰!
额头,带着她全部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狠狠撞向那坚硬如铁、冰冷刺骨的石阶!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额骨与坚硬岩石碰撞的钝响,在死寂的风雪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剧痛瞬间炸开,眼前金星乱冒!
殷红的鲜血,如同小蛇般,瞬间从她光洁的额角蜿蜒而下!温热粘稠的液体滑过冰冷的皮肤,滴落在同样冰冷的石阶上,洇开一朵小小的、刺目的暗红花!
可她感觉不到痛!
只有灭顶的恐惧和绝望驱使着她!
“咚!”
“咚!”
“咚!”
一下!
又一下!
再一下!
她如同最虔诚也最绝望的信徒,又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疯狂地用额头撞击着那冰冷的石阶!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她灵魂的震颤和生命力的燃烧!每一次沉闷的声响,都伴随着她嘶哑破碎、泣血般的哭喊和哀求!
“大夫——!开开门啊——!”
“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他快死了——!真的快死了——!”
“我给您磕头了——!磕多少都行——!”
“我愿做牛做马报答您——!这辈子!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
她的声音早已不成调子,嘶哑、破碎,混着剧烈的喘息和浓重的血腥气,在狂风中飘散、撕裂。额头的伤口在反复的撞击下迅速扩大、绽开,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半张脸,染红了额下的石阶!那刺目的猩红,在惨淡的灯笼光下,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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