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镇的夜,浓稠如墨,寒气砭骨。低矮破败的土屋如同沉没在冰冷海底的棺椁,隔绝了外面呜咽的风声和土黄色天幕透进来的、病态的微光。偏屋里堆放的干草散发着浓重的霉味,阿宁和王浩裹着破麻布蜷缩其中,身体紧挨着汲取那点可怜的体温,耳朵却如同最警惕的哨兵,捕捉着隔壁主屋的每一丝动静。
确认了老周头屋里的油灯早已熄灭,均匀悠长的呼吸声透过薄薄的土墙传来,两人才如同黑暗中苏醒的鼹鼠,小心翼翼地掀开破麻布。
没有言语,只有黑暗中眼神无声的交汇,充满了心照不宣的紧张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索欲。白天老槐树下老周头那举重若轻的身手,那卷暗褐色古卷带来的沉重谜团,以及裤袋里这块始终散发着冰冷诱惑的琉璃碎片……像无数只小爪子在挠着他们的心尖。
目标明确——那块将他们带入这个诡异世界的琉璃碎片!
阿宁动作最快,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从贴身裤袋里掏出了那块碎片。碎片入手冰冷依旧,但在黑暗中,似乎比往常更沉了几分。他将碎片放在两人中间那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
昏暗中,碎片的轮廓模糊不清,只有边缘不规则的裂口在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下勾勒出锋利的线条。上面那些模糊不清、如同疯狂扭动蝌蚪般的纹路,此刻更是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王浩扶正了破碎的眼镜,镜片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幽光。他没有像阿宁那样激动,而是如同一个严谨的科学家面对未知样本,枯瘦的手指(模仿着老周头探索夹层时的动作)极其谨慎地伸向碎片。
触感冰凉、坚硬。指尖划过碎片表面那些凹陷的蝌蚪纹路,感受着那粗糙的刻痕边缘。他试图用指甲去抠划纹路边缘——纹路毫无变化,指甲却传来一阵钝痛。他拿起碎片,凑到眼前,破碎镜片后那双理性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聚焦,试图分辨纹路的细节走向,但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和冰冷的轮廓。
“太暗了……”王浩低语,声音带着气音。他摸索着,从旁边干草堆里小心地抽出一根相对干燥、细长的草茎。然后,他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草茎的一端,凑向灶台方向——那里,隔着土墙,是主屋灶膛里彻底熄灭的冰冷灰烬。
没有火。王浩的动作更像是一种仪式性的尝试。他屏住呼吸,枯瘦的手指捏着草茎,悬停在冰冷的碎片上方,仿佛在进行某种极其精密的操作。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生。草茎依旧是冰冷的草茎,碎片依旧是冰冷的碎片。
“你干嘛?”阿宁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低声问。
“测试……可燃性?或者能量反应?”王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固执,他收回草茎,显然这“实验”失败了。他不死心,又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极其轻微地抹在碎片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冰冷的碎片表面,唾沫迅速凝结,没有产生任何气泡、变色或其他化学反应迹象。他皱了皱眉,又尝试着将碎片的一个小角,极其轻微地抵在旁边一块更坚硬的碎石上,用指腹施加压力。力量逐渐加大,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但碎片纹丝不动,连一丝刮痕都没有留下,反倒是抵着的碎石边缘被压出了一个小白点!
“嘶……”王浩倒吸一口冷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麻。这硬度……远超寻常岩石!甚至超过了他认知中的大部分金属!
“让我试试!”阿宁看得心痒难耐,一把抢过碎片。他可没王浩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学着老周头故事里那些测试法宝的修士模样,深吸一口气(虽然很快憋得脸红),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想象着将一股“意念之力”注入碎片!心里默念着:发光!发热!动起来!
憋了十几秒,脸都涨红了,碎片依旧冰冷沉寂,毫无反应。阿宁懊恼地睁开眼,像泄了气的皮球。
“意念驱动……无效。”王浩在一旁冷静地记录着“实验结果”,破碎镜片后的眼神却更加凝重。物理测试无效,能量(意念)测试也无效?难道真的只是一块特别硬的垃圾?
就在两人被挫败感笼罩,几乎要放弃这徒劳的研究时——
窗外,那永远被厚厚沙尘笼罩的土黄色天幕上,浓云极其罕见地裂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束清冷、皎洁的月光,如同天外投下的探照灯光柱,艰难地穿透了浑浊的天幕和低矮土屋那破烂窗棂上糊着的、早已千疮百孔的草纸,斜斜地照射进来!
光柱恰好落在了阿宁手中那块琉璃碎片之上!
奇迹发生了!
在清冷月华的沐浴下,那块原本黯淡无光、毫不起眼的碎片,仿佛被瞬间注入了生命!
碎片内部,那浑浊如同凝固黄昏光线的奇异质感,在月光下变得通透了几分!最令人震撼的是——碎片表面那些深深凹陷、模糊不清的蝌蚪纹路,此刻竟隐隐流转起极其微弱、极其暗淡的、非青非紫的诡异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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