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过去,苏卿卿的孕相已再难用宽松的衣物遮掩。
她坐在窗边,午后的阳光透过加固防弹的玻璃,在她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却丝毫驱不散她周身的寒意和眼底的沉寂。她的小腹已然隆起一个明显的弧度,那是生命成长的证据,却也像一枚刻在她身上的、属于顾怀章的烙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此刻荒诞而痛苦的处境。
自太平间那日之后,她就被彻底囚禁在了这栋守卫森严的别墅里。活动范围仅限于二楼和三楼,所有的通讯工具被切断,网络是经过严格过滤的内网,窗外是二十四小时巡逻的保镖。顾怀章将她与外界,尤其是与情绪崩溃、坚信丈夫是被谋害的母亲王慧芳,完全隔绝开来。
美其名曰:保护她和孩子。
可她感受不到任何保护,只觉得窒息。每一次胎动带来的微妙喜悦,都会迅速被巨大的惶恐和疑虑淹没。这个孩子,在她腹中一日日长大,而她这个母亲,却连自身的安全和真相都无法掌控。
父亲死因不明的阴影,母亲那日泣血的指控,像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神经。顾怀章越是缄默不言,越是强硬地将她困在身边,那可怕的猜疑就越是疯长。
他是在保护她,还是在圈养一个随时可能揭露真相的证人,以及一个他需要的继承人?
房门被轻声推开,营养师端着一盅精心炖煮的补品走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小心翼翼的笑容:“苏小姐,该用下午茶了,今天的是燕窝炖雪蛤,对您和宝宝都好。”
苏卿卿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毫无反应,像是没听见。
营养师似乎习以为常,将炖盅放在她身旁的小几上,轻声细语地劝了几句,见依旧得不到回应,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重复。她像一尊逐渐失去生气的玉雕,用沉默对抗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唯一的鲜活,来自于腹中那个不时伸展拳脚的小生命。
别墅楼下,书房内。
顾怀章正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听着李峰的汇报。屏幕上分割着数个小窗口,有股市走势图,有网络舆情监控曲线,还有几段模糊的监控录像定格画面。
“顾司明挪用公款和利益输送的证据曝光后,舆论已经初步被引导过去。”李峰语速平稳,“虽然关于……苏老先生和您的不利传闻仍有残留,但热度已大幅下降。董事会那边的压力暂时缓解了。”
顾怀章的目光却落在其中一段模糊的录像上——那是医院地下车库一个角落的监控,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身影,正快速将一部手机塞进一辆清洁车的夹层里。经过无数次技术增强和轨迹追踪,最终锁定,那部手机,就是后来出现在王慧芳房间的那部。
“来源查清了?”顾怀章的声音低沉冰冷。
“对方很狡猾,用了多重跳板和虚拟身份,最终指向海外一个无法追踪的服务器。但行为模式和技术痕迹,与我们之前监控到的、顾司明手下一名专门处理脏活的马仔高度吻合。”李峰回答,“虽然无法拿到直接证据,但基本可以断定,是顾司明在幕后操纵,利用王女士的悲痛,策划了太平间那场戏,旨在彻底击垮苏小姐的精神,并以此攻击您。”
顾怀章眼中掠过一丝极寒的戾气。果然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好弟弟”。
“他最近有什么新动向?”
“很安静。丑闻爆出后,他似乎龟缩了起来,但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星信息,他可能正在暗中变卖部分海外资产,似乎在筹措大量资金,意图不明。”
顾怀章微微眯起眼。筹措资金?是想填补亏空,还是另有所图?他绝不相信顾司明会坐以待毙。
“继续盯死他。他所有的资金流向,我都要一清二楚。”顾怀章下令,“另外,关于岳父……出事前接触过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个约他见面的老同学,背景深挖得怎么样?”
“还在查。对方非常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数字痕迹。我们的人正在线下逐个排查苏老先生过去的社交关系网,需要时间。”
时间……顾怀章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赶在对手下一次出手之前,挖出所有根须。同时,他也需要时间……等待她腹中的孩子降生。那是他混乱黑暗世界中,唯一能窥见的一丝微光,也是他沉重负罪感中,唯一的一点寄托。
他挥了挥手,李峰会意,收起资料安静地退了出去。
顾怀章独自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儿,才起身,朝楼上走去。
他推开卧室的门,看到的就是苏卿卿坐在窗边、对身旁精致的炖盅视若无睹的背影。阳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和隆起的腹部,有一种脆弱而圣洁的美,却也被浓浓的哀伤和孤寂笼罩。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细微却清晰的痛楚蔓延开来。
他走过去,脚步声并不轻,但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隔绝了所有外界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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