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效镇静剂的药效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将苏卿卿从一片虚无的黑暗重新拉回现实。然而,苏醒带来的并非清醒的安宁,而是更加尖锐、更加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如同早已等候多时的猛兽,在她意识回归的瞬间便凶猛地扑了上来,撕咬着她残破的灵魂。
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试图阻挡那不愿面对的现实。但那张用剪报拼贴的、恶毒如蛇的信件内容,却早已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脑海,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冰冷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顾怀章……设计了她父亲的“意外”……下一个目标就是她或者孩子……
杀人凶手……
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汹涌溢出,迅速浸湿了枕头。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绝望呜咽。
身体依旧沉重而疼痛,腹部伤口的钝痛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生产和随之而来的崩溃。但这一切肉体上的痛苦,与那彻骨的心寒和巨大的恐惧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报警吗?指控那个权势滔天的男人?证据呢?仅凭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条?谁会相信?更何况,孩子还在他的控制之下!那个冰冷的、连自己父亲和情人都能下手的男人,会对自己的孩子手软吗?
逃跑?以她现在这副样子,能逃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有父母……母亲还在酒店,父亲还在ICU……
无尽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将她彻底淹没,窒息感阵阵袭来。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能看到外面的危险,却无力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名为顾怀章的毒蜘蛛,一步步织网逼近。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苏卿卿的心脏瞬间骤停!全身肌肉猛地绷紧,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极致的恐惧让她如同被冻住一般,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僵硬地躺着,假装仍在沉睡。
脚步声很轻,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脏上。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停在了床边,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她熟悉又恐惧的气息。
顾怀章站在那里,目光沉痛地凝视着床上那个假装沉睡却眼睫颤抖、泪痕交错的女人。他知道她醒了,也知道她此刻有多怕他,多恨他。
他的心像是被浸泡在盐酸里,腐蚀出密密麻麻的疼痛。他多么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那纸条是恶毒的离间,告诉她他正在拼命追查凶手,告诉她他绝不会伤害她和孩子……
可是,他能说吗? 在她如此激动、如此脆弱的时候,告诉她她父亲的摔倒很可能真是阴谋,但并非他所为?告诉她林白雪已经被处理了?这些真相,哪一件不会再次刺激得她崩溃?
他不能冒这个险。医生的警告言犹在耳。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床头柜上已经凉了的水杯,去换了一杯温水,又拧了热毛巾,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擦拭她湿漉漉的脸颊和脖颈。
他的动作尽可能的轻缓,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谨慎,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琉璃。
然而,他的触碰对苏卿卿而言,却如同毒蛇的信子滑过皮肤,引起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战栗!她猛地睁开眼睛,身体惊恐地向后缩去,撞得病床栏杆发出一声闷响,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如同看待洪水猛兽般的恐惧和憎恶!
“别碰我!”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淬毒般的恨意,“拿开你的脏手!滚!”
顾怀章的手僵在半空中,毛巾上的热气氤氲了他瞬间变得灰败而痛苦的脸庞。他看着那双只剩下仇恨的眼睛,心脏像是被彻底碾碎,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地、僵硬地收回手,将毛巾和水杯放回原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最终只发出干涩到极点的声音:“……好。我不碰你。水放在这里,你……记得喝。”
他不敢再多待一秒,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失控。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沉重得如同山岳,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痛苦、愧疚和决绝。
然后,他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苏卿卿强撑的坚强瞬间瓦解,她猛地扯过被子蒙住头,在被子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呜咽声,身体因为恐惧和恨意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刚才那副痛苦的表情是装给谁看?!猫哭耗子吗?!还是又在酝酿什么新的阴谋?!
她再也无法相信他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演!
病房外,顾怀章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起头,闭上眼,将眼底翻涌的猩红和湿意强行逼了回去。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被情绪吞噬。
他拿出震动已久的加密手机,走到消防通道口,声音恢复了冰冷的镇定:“说。”
“顾总,”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初步排查有结果。监控显示,在您离开前往NICU后的第三分钟,一名戴着口罩和护士帽、穿着不合身护士服的身影,推着治疗车经过了苏小姐病房门口。该身影并非本科室登记在册的护士,体型特征与之前袭击苏小姐的男性以及张强描述的夹克男均不符,更显纤细,疑似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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