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口,带走了最后一丝令人不安的、却也是唯一熟悉的气息。病房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苏卿卿自己粗重而滚烫的呼吸声。
高烧像一层厚厚的绒毯,将她包裹在光怪陆离的噩梦与半梦半醒的迷雾之间。她时而觉得自己正抱着浑身是血的父亲在黑暗中下坠,时而又看到顾怀章冰冷的脸孔和林白雪恶毒的笑容交织闪现。身体的寒冷与灼热交替肆虐,伤口的疼痛持续不断地敲打着她的神经底线。
在一次因为寒冷而剧烈的颤抖中,她无意识地蜷缩身体,手臂胡乱地挥动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
“啪嗒。”
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被仪器声掩盖的响动,从床底下传来。
如果是平时,虚弱至此的她根本不会注意到。但此刻,在高度紧张和药物作用下变得异常敏感神经末梢,却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响。她混沌的意识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疑惑——什么东西掉了?
高烧带来的干渴折磨着她的喉咙。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世界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地想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却像一把无情的利刃,狠狠地撕裂着她腹部的伤口。那股剧痛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承受。
她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这声呻吟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她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的挣扎。
随着疼痛的加剧,她的手臂像失去了支撑一般,软绵绵地垂落下来。手指在半空中无助地晃动着,最终与床边冰冷的金属栏杆不期而遇。
那一瞬间,栏杆的凉意透过她的指尖传遍全身,与腹部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喘息着,模糊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床下的地面。就在床脚与墙壁的阴影夹角里,她看到了一小片白色的、似乎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什么?纸巾吗? 护士掉的?
高烧让她的思维迟钝得像生锈的齿轮,但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却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混乱的心绪。
她盯着那片白色,看了很久。最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驱使着她。她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向床沿蹭去。每移动一厘米,都伴随着冷汗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痛呼。
终于,她的手指颤抖着,极其艰难地、用尽了全身力气,够到了那片纸。
那是一张被折得很小的、材质普通的打印纸。
谁会把这样的纸丢在这里?
她颤抖着,几乎用了一分钟,才勉强将那小小的纸片展开。
模糊的视线艰难地对焦,报纸剪贴的、大小不一的印刷字体,如同一个个狰狞的黑色毒虫,猛地撞入她的眼帘!
你父亲的意外 是顾怀章为掩盖丑闻亲手设计的。下一个,就是你或者你的孩子。
“轰——!!!”
仿佛有一颗炸弹在苏卿卿的脑海里轰然炸开!所有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留下彻骨的寒意和一片空白式的死寂!
高烧、疼痛、虚弱、对孩子的担忧、对父亲的愧疚……所有的一切,在这恶毒而直指核心的指控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是她看错了吗?是烧糊涂产生的幻觉吗?!
她猛地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再猛地睁开!
那几行字,依旧像淬了毒的匕首,死死地钉在纸上,钉进她的眼睛里,钉穿她的心脏!
顾怀章……设计的? 父亲的意外……是他亲手设计的?! 为了掩盖丑闻?!下一个目标是她或者孩子?!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彻底淹没!比之前任何一次恐惧都要强烈百倍、千倍!
之前所有的疑虑、所有的不安、所有顾怀章身上那些矛盾的行为和话语,此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最可怕、最合理的解释!
他突如其来的出现、他强势的介入、他对父亲事情的避重就轻、他处理林白雪时那可怕的冷静和残酷、他甚至能轻易拿到她家的钥匙……还有他那些偶尔流露出的、让她困惑的复杂眼神……原来,都是伪装?!都是因为他才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因为他心虚?!因为他要灭口?!
“呃……”一声极其痛苦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她猛地用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死死攥紧了那张如同烙铁般滚烫的纸条,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从床上弹起,却又被伤口的剧痛狠狠掼回床上!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出,却不再是委屈或悲伤的泪水,而是充满了极致恐惧、背叛和绝望的冰冷液体!
她竟然……她竟然还在因为他刚才那一点点笨拙的关心而动摇?!她竟然可悲地对他产生了一丝依赖?!她甚至刚才还在因为他离开而感到一丝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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