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外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冰冷地照耀着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残留的悲伤以及骤然袭来的新一轮紧张。刚刚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生命的微弱喜悦,还未能在心头焐热,“警方”这两个字就像冰冷的金属警铃,重重敲响,将所有人瞬间拉回到现实残酷的轨道上。
两位穿着笔挺制服的警察在院方人员的引导下走了过来,步履沉稳,表情是惯常的公事公办的严肃。年长的那位约莫四十多岁,眼神锐利而沉稳,透着经年累月积累下的洞察力,他姓陈。年轻些的跟在稍后,手里拿着记录本和执法记录仪,目光谨慎地扫过在场几人。
王慧芳和苏卿卿如同受惊的鸟儿,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在场唯一那个似乎能掌控局面的男人——顾怀章。在这一片混乱和无力中,他莫名成了她们潜意识里的依靠,尽管这依靠本身也带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顾怀章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情绪激动的母女二人挡在身后半个身位,既显示了尊重,也隔开了直接的锋芒。他对两位警察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气场:“警官,辛苦。我是顾怀章。这位是伤者苏建国先生的夫人王慧芳女士,以及女儿苏卿卿女士。病人刚经历大手术,尚未脱离危险期,正在ICU密切观察。家属情绪极度不稳定,询问还请尽量简短、直接,避免不必要的刺激。”
陈警官的目光在顾怀章脸上停留了一瞬,显然认出了这位经常出现在财经版和娱乐版头条的风云人物,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和探究,但很快便被职业性的沉稳所覆盖。他点了点头,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敷衍的力度:“理解。顾先生,王女士,苏小姐,请节哀,人救回来是最大的幸运。我们只是例行程序,需要详细了解苏先生摔倒前后的经过,以便准确界定事件性质,还请配合。”
他的目光首先投向情绪最外露的王慧芳:“王女士,您是第一时间在场的人。请您尽量详细地回忆一下,早上具体是什么时间?苏先生当时的状态怎么样?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争执是如何发生的?摔倒的具体过程请您尽可能描述清楚。”
王慧芳用颤抖的手擦了擦眼泪,努力在一片混乱的脑海中搜寻记忆的碎片:“时间……大概是早上七点过一点,天刚亮透没多久……老苏他突然就醒了,说心慌得厉害,心跳得像要蹦出来,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他就嘴里一直念叨,说不行,得去找卿卿,我感觉她出事了,她肯定出事了……我怎么劝都不行,说他身体还没好利索,不能激动,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像是魔怔了一样,非要立刻下床往外走……”
“他明确说感觉女儿出事了?”陈警官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点,身体微微前倾,“这种感觉有什么依据吗?比如,在此之前他是否接到了什么奇怪的电话、短信?或者看到了什么新闻、视频?哪怕是模糊不清的?”
“没有……真的没有……”王慧芳茫然又肯定地摇头,泪水再次涌出,“他的手机一直放在床头柜,昨晚睡下后就没人动过。病房里的电视也没开……就是突然那么说,像是……像是心里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然后就慌得不行,拦都拦不住……你们说,这是不是父女连心啊……”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助的迷信和悲伤。
一旁的苏卿卿听到这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中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愧疚!父亲是因为这种毫无来由却又精准得可怕的预感她才……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卷入了那些可怕的事情,父亲怎么会……
年轻警察快速地在本子上记录着,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警官沉吟片刻,继续追问:“然后呢?争执具体是怎么发生的?请描述细节。”
“护士听到动静跑进来劝,”王慧芳回忆着,脸上带着后怕,“说没办出院手续不能离开,而且他刚恢复一点,情绪不能大起大落,需要静养……可老苏根本听不进去,反而更急了,冲着护士喊,说他没事,必须马上走,谁拦着都不行……然后就用手拨开护士想往外冲……”
她用手比划着,声音发抖:“护士小姐也是尽职,就挡在他前面劝,可能……可能稍微拉了一下他的病号服袖子……老苏当时很激动,往回挣了一下……然后……然后就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滑,没站稳……身体向后一仰……就……就从楼梯扶手那边翻……翻下去了……”
她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巨大的负罪感让她把错误都归咎于自己:“都怪我……我当时就在旁边……怎么就没反应过来……没拉住他啊……”
“当时楼梯口附近,除了苏先生、您和那位护士,还有没有其他人?哪怕是远远经过的病人、家属或者保洁人员?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听到什么异常的、不属于争执双方发出的声音?”陈警官的问题极其细致,目光如炬,试图从任何可能的缝隙中找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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