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内,苏卿卿蜷缩在被子里,眼泪无声地流淌,浸湿了枕芯。门外那个男人的存在,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恐惧、怀疑、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为他刚刚那片刻笨拙关心而产生的微小动摇,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那碗依旧冒着微弱热气的鸡丝粥,香气若有似无地飘来,勾起了她胃里空泛的感觉。她确实饿了,从昨天受到惊吓到现在,几乎水米未进。可是,那是顾怀章拿来的东西……她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生理上的需求,将头扭向另一边,仿佛那碗粥是什么毒药。
然而,身体的虚弱和孕期本能的营养需求最终战胜了心理的抗拒。在极度的疲惫和晕眩感再次袭来时,她最终还是颤抖着伸出手,端过了那碗粥。
粥是温热的,炖得极其软烂入味,显然是花了心思的。她小口小口地、机械地吃着,味同嚼蜡,眼泪却掉得更凶。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还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她看不透他,也不敢再相信他。
一碗粥吃完,身体暖和了些,也有了点力气,但心里的冰冷和恐慌却丝毫未减。她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一片死寂,他好像真的就只是守在门外。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
门外,顾怀章靠墙而立,闭目听着耳麦里李峰清晰的汇报。
“……林白雪抵达巴黎后,行程安排得很满,但有一个小时的空档期,她去了一家私人画廊,见面对象是……环球娱乐的少东家刘皓宇。两人在包厢里谈了大约二十分钟。刘皓宇的风评一向不佳,尤其喜欢利用旗下八卦周刊炒作绯闻和丑闻。”李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另外,顾司明那笔资金的最终流向还在追查,但初步判断,很可能用于雇佣境外网络水军团队。”
林白雪接触擅长炒作丑闻的纨绔子弟,顾司明雇佣水军。 这两个信息组合在一起,其指向性再明显不过!
他们一次恐吓不成,这是打算换另一种更阴毒、更毁人的方式了!他们是想彻底毁了苏卿卿的名声,让她永无翻身之日!甚至可能……将孩子的存在也曝光出去!
顾怀章猛地睁开眼,眼底寒光凛冽,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绝不允许! 他对着麦克风,声音冷得掉冰渣:“盯死刘皓宇和他旗下的所有媒体,尤其是海外板块。有任何关于苏卿卿或者……孩子的风吹草动,不惜一切代价,立刻给我压下去,源头掐灭!至于水军,”他冷哼一声,“把他们老巢给我端了,钱既然汇出去了,就别想再拿回来。”
“是,顾总。”李峰毫不犹豫地应下。
刚结束通话,顾怀章的私人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皱眉接起。 “请问是顾怀章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中年女声,“这里是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苏建国先生和他的夫人王女士,刚刚办理了出院手续,坚持要立刻前往他们女儿苏卿卿女士的住处探望。我们试图劝阻,但苏先生情绪比较激动,担心女儿出了什么事。您看……”
顾怀章的脑袋“嗡”的一声! 苏卿卿的父母?!他们怎么会突然要过来?!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他瞬间明白了。这绝不是巧合!肯定是顾司明或者林白雪!他们不敢再直接动手,就用了这种更阴损的招数——把毫不知情的苏家父母牵扯进来!一旦让苏父苏母看到现在这种情况,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会刺激到二老刚刚康复的身体,更会让苏卿卿彻底崩溃!甚至可能……
他几乎不敢想下去!
“想办法拦住他们!至少十分钟!”顾怀章对着电话急声命令,大脑飞速运转,“告诉他们卿卿一切都好,只是临时出差了,或者任何理由!我立刻处理!”
挂断电话,顾怀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缓和关系、消除恐惧了!
他抬手,急促地敲响了房门。 “卿卿!开门!有急事!”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门内的苏卿卿被他急促的敲门声和明显不同以往的焦急语气吓了一跳,刚刚稍微平复的心跳再次狂跳起来。他又想干什么?! “你走开!我不想见你!”她带着哭腔喊道。
“是你父母!”顾怀章顾不得那么多,语速极快地说道,“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可能出事了,刚刚办了出院手续,正非要赶过来看你!马上就要到了!”
什么?! 苏卿卿如遭雷击,瞬间脸色煞白如纸!爸爸妈妈要来了?在他们刚刚康复的时候?如果他们看到顾怀章在这里,看到她这副样子……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可以自己承受恐惧,但绝对不能让父母再为她担心,甚至受到刺激!
“不……不能让他们来……不能让他们看到……”她语无伦次,慌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仿佛顾怀章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尽管她内心依然恐惧着他。
“听着!”顾怀章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奇迹般地暂时稳住了她的心神,“你现在立刻起来,换身衣服,整理一下自己。我会让他们在小区门口恰好遇到我,我会告诉他们你一切都好,只是临时被公司派去外地短期封闭培训了,手机暂时上交联系不上。我会安抚好他们,送他们回去。”
这是他短时间内能想到的、唯一能暂时稳住局面的办法。虽然漏洞百出,但至少能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苏卿卿愣住了。她没想到顾怀章会提出这样的方案。他是在……帮她?保护她的父母? 可是……能骗过去吗?爸爸妈妈会信吗?
然而,此刻她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信任与否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绝不能让父母见到她现在的样子。
“……好。”她听到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回答道,带着一丝颤抖和孤注一掷,“……拜托你,一定……别让他们担心。”
门内外,两个充满隔阂与猜忌的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外部危机,被迫形成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联盟。
风雨,已然迫近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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