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来势汹汹的高烧,在药物和昏睡的双重作用下,终于渐渐退去。
苏卿卿感觉自己像是在浑浊的水里挣扎了许久,终于得以浮出水面,喘上一口气。身体依旧虚弱无力,头脑却清醒了许多,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似乎也随着高烧的汗水蒸发掉了一些。
顾怀章那次突如其来的、笨拙的喂粥行为,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未能改变潭水的冰冷,却终究留下了一圈细微的、无法完全忽略的涟漪。它不足以让她产生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却像一道微光,让她在绝对的黑暗中,隐约窥见一丝模糊的、或许是错觉的“人性”。
至少,他还不希望她死掉。这个认知,冰冷而现实,却莫名地给了她一点支撑下去的力量。
她开始强迫自己吃东西,即使依旧没有胃口。她重新拿起了角落里的素描本,虽然笔触依旧迟疑,但至少,笔尖重新接触到了纸面。她甚至尝试着,在周管家进来时,低声说一句“谢谢”。
她在努力地、艰难地履行李峰所说的“义务”,维持着一种脆弱的、表面的“良好状态”。
脚伤也终于基本痊愈,走路时只有一点点极细微的不适感。这意味着,她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终日蜷缩不动的理由。
这天下午,周管家在送来的水果旁,放了一个全新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口罩和一副墨镜。
“苏小姐,您的身体既然已经好转,先生吩咐,明天上午需要您出门一趟。”周管家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铺直叙,“李特助九点钟会准时来接您。”
出门?
这两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苏卿卿。她被关在这个笼子里太久了,久到几乎快要忘记外面世界的空气是什么味道。一瞬间,惊喜、期待、恐惧、忐忑……种种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让她心跳骤然加速。
“去……去哪里?”她听到自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问。
“去一家私人医院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周管家回答,“这是协议里规定的,需要确保您的健康状况符合要求,以备不时之需。另外,也需要为您注射一些必要的疫苗。”
全面体检?符合要求?以备不时之需?
刚刚升起的那点微弱的期待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原来不是放风,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又一次对“物品”的例行检查和维护,以确保这件“物品”在需要使用时不会掉链子。
“我知道了。”她眼底的光黯淡下去,低声应道。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苏卿卿换上了一套符合外出要求的、样式简单却质地优良的裙装,戴上了那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和口罩。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而戒备的身影,她感到一阵荒谬的可悲。
九点整,楼下传来了汽车喇叭声,短促而克制。
周管家陪着她下了楼。李峰那辆黑色的轿车果然停在别墅门口。他本人站在车旁,看到她们出来,只是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苏小姐,请。”
苏卿卿深吸了一口室外新鲜的空气,却感觉吸入肺里的全是紧张和不安。她低下头,快速地钻进了车里。
车子平稳地驶出守卫森严的小区,汇入星城繁忙的车流。窗外的高楼大厦、行人车辆飞速掠过,阳光透过贴了膜的车窗玻璃,变得柔和而朦胧。
苏卿卿贪婪地看着窗外的一切,感觉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在看一个鲜活却与自己无关的世界。自由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李峰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都在用平板电脑处理公务,偶尔接个电话,语气简洁高效。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和苏卿卿说一句话,仿佛她只是一件需要被运送的货物。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一家位于静谧街区、外观看起来更像高级疗养院的私人医院。地下车库有直达VIP通道的电梯,全程没有遇到任何一个闲杂人等。
体检过程繁琐而细致,抽血、B超、心电图、内外科检查……全程都有专门的护士引导,医生态度专业而冷淡。每一个环节都高效、私密,却也透着一种冰冷的、非人化的流程感。苏卿卿感觉自己像一条躺在流水线上的鱼,被反复检查和测量。
最后一项是注射疫苗。当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时,她忍不住轻轻哆嗦了一下。
全部检查结束,已经接近中午。护士礼貌地告知报告会直接发送给顾先生,然后便引导他们离开。
重新坐回车里,苏卿卿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这场所谓的“出门”,丝毫没有带来任何愉悦,反而更像是一次提醒,提醒她自身的物化和处境。
车子没有直接返回半山别墅,而是驶向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
苏卿卿有些疑惑地看向前排的李峰。
李峰似乎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的疑惑,头也不回地解释了一句:“先生吩咐,需要为您购置一些适合不同场合的衣物和配饰。下午还有一个杂志封面的拍摄需要您和先生一起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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