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那声沉重的摔门声,像一道无形的判决,将苏卿卿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踉跄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尽管她知道,这扇门从来只能从外面被锁死,她的所谓“锁门”不过是徒劳的心理安慰。
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门板,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却感觉不到一丝氧气,胸腔里只有冰冷的、凝滞的绝望。
他不信她。
他甚至连一丝一毫怀疑那个电话有问题的念头都没有,就毫不犹豫地认定是她在撒谎,在耍心机。
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为了博取关注可以不择手段、愚蠢又贪婪的女人。
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被彻底否定的屈辱和无力。她顺着门板滑坐到地毯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打电话的“小杨”,声音那么逼真,语气那么焦急,逻辑那么缜密——利用品牌活动、利用林白雪、利用她怕耽误事的心理……这绝不是一个临时起意的恶作剧。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而设计这一切的人……
苏卿卿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林白雪那张温柔完美的脸,和她通话时那看似无害却句句藏针的语气。
是她。一定是她。
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就算有,顾怀章会信吗?在他心里,林白雪是皎洁的白月光,而她苏卿卿,不过是地上的一滩污泥。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流干了,只剩下眼眶和喉咙火辣辣的疼痛。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陷入一片昏沉的灰暗。
走廊外传来了脚步声。是顾怀章。他似乎是处理完了工作,要离开了。
脚步声经过她的房门,没有丝毫停留,径直下了楼。紧接着,楼下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车辆驶离。
他走了。甚至没有再来确认一眼她是否“安分”地待在房间里。
巨大的孤独和被遗弃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仿佛要就这样融化在黑暗中。
周管家来送晚餐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才发现她蜷缩在门后地上。
“苏小姐?”周管家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讶异,她打开灯,骤然亮起的光线刺得苏卿卿闭上了眼睛。
周管家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平静地说:“该用晚餐了。地上凉,起来吧。”
她将餐车推进来,布好菜,然后上前试图搀扶苏卿卿。
苏卿卿抗拒地缩了一下,声音沙哑:“我不饿……拿走……”
“苏小姐,”周管家的语气稍稍强硬了一些,“身体是自己的。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
最终,苏卿卿还是被半扶半劝地坐到了餐桌前。面对着一如既往精致的菜肴,她却只觉得反胃,机械地扒拉了几口,味同嚼蜡。
周管家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她放下筷子,才开口道:“先生吩咐了,从今天起,您房间的座机电话线会暂时移除。您如果需要联系外界,只能用那个手机联系李特助。”
苏卿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果然……他不仅不信她,还进一步切断了她与外界那一点点可怜的联系渠道。是为了防止她再“惹是生非”吗?
“……知道了。”她低声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管家收拾好几乎没动过的餐具,推着餐车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苏小姐,在这个地方,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安分守己,保护好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说完,她便带上门离开了。
苏卿卿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扇已经关上的门。
周管家……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她是在暗示自己吗?还是说,这只是她身为管家的一种例行公事的、“息事宁人”的劝诫?
她无法判断。
但这句话,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她冰冷绝望的心里,漾开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复杂的涟漪。
这一晚,苏卿卿彻夜未眠。
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下午在书房门口的那一幕。顾怀章那双冰冷、厌恶、毫不信任的眼睛,像电影特写一样,一遍遍在她眼前闪现。
每一次回想,都像有一把钝刀子在心口缓慢地割锯。
她痛恨他的“眼瞎”,痛恨他的不公,可更恨的是,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她和他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巨大的阶级鸿沟,还有一座由偏见和不信任垒砌的高墙。她永远无法翻越,甚至连呼喊声都无法传递过去。
之后的两天,风平浪静。
顾怀章没有再回来。周管家依旧准时送来三餐和换洗衣服,刘医生也按时来检查她的脚伤,态度一如既往的专业而疏离。那个新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从未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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