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模糊的视觉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世界不再是原本的模样,而是化为了由无数细微能量流构成的、复杂而精密的图谱。他看见姜无道周身笼罩着磅礴如星海的炽亮银辉,看见周围长老们体内流转的、相对黯淡的各色属性真气,甚至看见了脚下祭坛石材中蕴含的稀薄土系灵力,以及空气中漂浮的、五彩斑斓的灵气粒子……
这一切,都无比清晰地映照在他的“眼”中,或者说,映照在他灵魂深处那片“星墟之源”里。
“物质解析……”顾尘心中瞬间明悟了这项能力的意义。这并非直接的修炼法门,却可能比任何功法都更为可怕,它能让他直接“看”见能量的流动与物质的本质构成!
也正在此时,姜无道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难以捉摸的波动,他微微蹙眉,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气息奄奄的顾尘。但在他那强横的神识感知中,顾尘体内空空如也,生命之火摇曳将熄,与寻常凡人垂死时无异,并无任何异常。
“看来是回光返照。”姜无道淡漠地移开目光,失去了最后一点兴趣。他收回脚,仿佛方才踩着的并非一人,而是一摊真正的污秽。
“此间事了。”他对着噤若寒蝉的青云宗宗主等人淡然吩咐,“手尾处理干净,莫要留下任何牵扯到神朝的痕迹。”
“谨遵殿下法旨!”青云宗宗主及一众长老躬身到底,语气谦卑到了尘埃里。
姜无道身形微动,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星辉,冲天而起,瞬息间便已消失在九天之外,仿佛从未降临过。
压在身上的恐怖力量消失,顾尘瘫软在粘稠的血泊中,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些许内脏的碎片。但他那双原本被死寂充斥的眸子里,却点燃了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不屈的火星。
他没有死。
而且,他得到了一个来自“星墟”的……渺茫希望!
“尘儿……”一个苍老而充满复杂情绪的声音响起。顾尘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授业恩师,青云宗的传功长老,正站在不远处,脸上交织着愧疚与无力。
“师尊……”顾尘的声音沙哑得刺耳。
“唉……”传功长老长叹一声,取出一个粗糙的玉瓶,放在顾尘手边,“这是‘断续膏’,或可保你性命,修复些许肉身损伤。但你的道基……已毁,仙路……已绝。从今往后,安分做个凡人,或可……平淡了此残生。这青云宗……你,不能再留了。”
说完,他似是不忍再看,蓦然转身离去。周围的弟子们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无人再多看顾尘一眼。昔日的宗门骄阳,如今已是一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废人,留在此地,只会玷污宗门的清誉,甚至可能引来神朝的不悦。
世情冷暖,莫过于此。
顾尘看着那瓶廉价的、连外门弟子都嗤之以鼻的断续膏,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嘲讽弧度。他没有去拿,只是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试图撑起这具破败不堪的身体。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钻心蚀骨的剧痛。但他脑海中,那篇名为《星辰锻体诀》的功法,正自发的流转。虽无法立刻修炼,但他能模糊地感知到,这门功法与他灵魂深处的“星墟之源”隐隐呼应,似乎在指引他去汲取某种无处不在,却又被世人普遍忽略的能量——星辰之力!
他趴在血泊中,仰头望向祭坛之外渐暗的天空,繁星开始点点浮现。
那些星辰,在凡人眼中是遥远的光点,在修士眼中是磅礴灵气的源头之一,但在此刻顾尘的“物质解析”视角下,它们是一条条横贯虚空、冰冷而浩瀚的能量洪流!它们的光芒中,蕴藏着终极的毁灭,也孕育着最初的新生,是构成这片“星墟”宇宙最基础、最本源的力量之一!
“星辰锻体……星墟之源……”顾尘喃喃自语,眼中的星火愈发明亮,“姜无道,你夺我道基,断我前路,视我如尘泥草芥。你永远不会知晓,你亲手摧毁的,仅仅是一个旧的囚笼……”
他挣扎着,用双臂支撑起上半身,对着姜无道消失的那片星空方向,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嘶哑的誓言:
“而你,为我撬开了一道通往……真正星墟的门扉!”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与恨意。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但在昏迷的前一瞬,他清晰地“看”到,灵魂深处那片星墟图景中,距离中央微光最近的一颗破碎星辰,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痕,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一缕比蛛丝还要纤细千万倍、冰冷彻骨的能量,仿佛跨越了无垠的时空阻隔,无视一切物质障碍,精准地透过屋顶,透过他肉身的阻隔,没入他的眉心,汇入星墟图景,经由中央微光转化,化作一丝更加细微、却蕴含着一缕生机的清凉气流,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属于顾尘的征途,从这片由鲜血与背叛浇灌的废墟之上,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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