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被鲜血与尸骸浸染的平原,林荒正式踏入了幻海的核心区域。这里的景象与外围又自不同,不再是光怪陆离的疯狂变幻,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秩序”。
天空是凝固的、如同巨大琉璃镜面般的穹顶,倒映着下方扭曲的大地,让人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倒影。地面上,流淌着一条条色彩斑斓、却寂静无声的“河流”,河中并非水流,而是浓稠如胶的、不断变幻的幻光。一座座由记忆碎片和情感结晶构成的“山峦”拔地而起,散发着或喜或悲的强烈情绪波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直抵灵魂本源的幻之力,即便有静心果和往生灯守护,林荒也感觉自己的思绪时而飘忽,内心深处某些被刻意遗忘或隐藏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心头。他看到了童年村落的炊烟,看到了妹妹天真无邪的笑脸,也看到了村子被天火劫吞噬时的绝望火光,看到了前世被八帝分食时的剧痛与怨恨……
这些记忆无比真实,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试图将他拉入沉沦。
“过去已逝,未来可期。我之道,在当下,在混沌!”
林荒道心坚如磐石,任由那些记忆画面如同潮水般涌过,却无法动摇他分毫。他将这些浮现的记忆与情感,也视作一种历练,以混沌意志将其包容、消化,使其成为自身道基的一部分,而非负担。
他按照脑海中地图的指引,在这片迷离的核心区域穿行。目标,是地图上标注的最终出口——“往生渡桥”。据说渡过此桥,便能离开幻海,直达归寂海眼最深处,那片被迷雾笼罩的、疑似归墟道碑所在的终极区域。
越靠近核心,遇到的“生物”也越发奇特。它们不再是简单的幻象或元素凝聚体,而是一些由纯粹执念或残缺法则构成的灵体。有徘徊不去的战魂,有因爱生恨的情孽,有求知若渴却走入极端的学者残念……它们没有固定的攻击性,却会本能地靠近生灵,试图分享或夺取其情感与记忆,极为难缠。
林荒不欲多生事端,将混沌领域收缩,模拟出与此地同源的幻灭气息,如同一个不起眼的灰色气泡,在光怪陆离的河流与山峦间悄然穿梭。
数日后,前方出现了一片无比广阔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却深不见底,湖面平滑如镜,倒映着上方凝固的琉璃穹顶,形成一种无限延伸的诡异视觉。而在湖泊的彼岸,一座横跨湖面、若隐若现的古老石桥,出现在了林荒的视野尽头。
那石桥古朴沧桑,桥身布满斑驳的痕迹,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桥体并非实体,而是由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灰白色能量构成,散发出宁静、安详,却又带着一丝超脱轮回的寂灭气息。
往生渡桥!
只要踏上此桥,渡过这片“心镜湖”,便能离开幻海!
然而,林荒的脚步却在湖边停了下来。他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湖面与对岸。根据地图和直觉,这最后的关卡,绝不可能如此平静。
他凝神感知,果然发现了异常。湖面之下,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沉淀着无数沉睡的、强大的灵体!它们的气息晦涩,但最弱的也堪比元婴后期,其中几道隐晦的波动,甚至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恐怕是化神后期乃至巅峰的古老执念所化!
而那座往生渡桥,也并非轻易可登。桥头之处,空间微微扭曲,隐隐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散发着考验与筛选的意味。
“欲渡往生,先问己心么……”林荒明悟。这往生渡桥,考验的并非实力,而是道心与过往。心志不坚、因果缠身、执念过重者,恐怕连踏上桥身的资格都没有,甚至可能惊醒湖下沉睡的灵体,遭到围攻。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一步步走向湖边。当他靠近那无形屏障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扫过他的身体与神魂。
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在眼前飞速流转——寒门孤儿的挣扎、觉醒吞噬体质的狂喜与迷茫、斩前世身的决绝、与雪无瑕相处的微妙情愫、吞噬诸敌的冷酷、炼化魔种的疯狂涅盘……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因果纠缠,尽数浮现。
那屏障微微波动,似乎在审视着他那复杂而坚韧的灵魂。
片刻后,屏障悄然散去。
林荒知道,自己通过了初步的筛选。他迈出脚步,踏上了那灰白色的往生渡桥。
桥身微凉,一股奇异的宁静感包裹而来,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尘埃。他一步步向前,每走一步,都感觉自身的杂念似乎被剥离一分,对自身大道的认知更加清晰一分。桥下的心镜湖倒映着他的身影,那身影起初清晰,随后渐渐变得模糊,仿佛在象征着与“过去”的告别。
然而,就在他行至桥中段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湖底,也非来自桥梁本身,而是来自——对岸!
对岸的迷雾之中,数道强大的气息骤然爆发,毫不掩饰地锁定了正在渡桥的林荒!
“林凡!果然是你!本座等你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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