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寒的话语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刚刚因血脉确认而滋生出的那一丝微弱暖意,将殿堂内的气氛重新拉回冰点之下,甚至比之前更加凝滞、更加紧绷。
“苏家灭门之夜,你身在何处?”
这个问题,犀利、直接、毫不留情,带着沈孤寒特有的冷酷与审慎,也精准地戳中了目前三人之间最敏感、最无法回避的那根毒刺——苏家那场惨绝人寰的血案,以及由此产生的,横亘在沈孤寒与苏婉清之间那近乎无解的血仇误会。
沐宁脸上的悲恸与那丝初为人姐的柔和瞬间冻结,化作愕然,随即浮现出一抹被至亲之人尖锐质疑的刺痛与冰冷。她秀眉微蹙,看向沈孤寒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她没想到,相认之后的第一个问题,竟是如此直指核心,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苏婉清更是娇躯剧颤,猛地抬起头,泪水瞬间再次盈满眼眶,却不是为身世而悲,而是被这猝不及防重提的惨案再次撕裂了心口的伤疤。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孤寒,又看看沐宁,眼中充满了痛苦、迷茫,还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她希冀什么?希冀这一切真的有误会?希冀这个刚刚得知是她血脉亲姐的女子,能与那场噩梦无关?
沈孤寒的目光如淬火的寒铁,牢牢锁定沐宁,不容她有丝毫闪避。认亲归认亲,母亲的血仇归母亲的血仇,但苏家满门的性命,那场让他背负罪名的屠杀,必须理清。这是他行事的原则,亦是他的底线。若沐宁当真与“幽窟”有染,或当时知情不救,那这刚刚确认的血缘,非但不是纽带,反而会是更深的枷锁与讽刺。
殿堂内,源煞之气无声流淌,却仿佛带着千斤重压,让人窒息。
沐宁迎着沈孤寒那审视的目光,并未立刻发作,也未辩解,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地精纯却冰冷的煞气涌入肺腑,让她因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的心绪迅速平复下来。她明白沈孤寒的疑虑从何而来,也清楚这个问题的重量。若不彻底解开这个结,所谓的姐弟相认,不过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她缓缓抬起眼眸,眼神已恢复清明与冷静,只是那眼底深处,多了一丝沉重的无奈与追忆。她的目光掠过沈孤寒,最终落在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苏婉清身上,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苏姑娘,令尊苏云墨先生,于我有半师之谊。我天剑阁虽避世清修,亦关注天下局势。苏家世代忠良,暗中为朝廷监控江湖异动,尤其是对‘幽窟’这等邪异组织的调查,更是从未停止。我与苏先生,便是因此而结识,曾数次论剑,交流情报。”
她此言一出,苏婉清猛地一怔,眼中闪过惊诧。父亲确实偶尔会接待一些神秘的客人,但她从未想过,其中竟有这位白衣女子!沈孤寒眼神亦微微一动,但依旧冰冷,静待下文。
沐宁继续道:“约莫半年前,我奉师门之命,追查一批前朝失落的、可能记载着‘幽昙圣教’秘闻的皇室秘档下落。线索几经辗转,最终指向了苏家。并非苏家拥有秘档,而是苏先生似乎在调查过程中,意外截获了‘幽窟’寻找这批秘档的关键信物。此事极为隐秘,苏先生只以秘信告知于我,邀我前往商议,并嘱托我暗中加强苏家防卫。”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我接到信后,立刻动身。然而,就在我抵达陵州城的前夜,‘幽窟’竟已抢先发动!他们行动之迅猛、手段之酷烈,远超想象。当我赶到苏家时……看到的已是冲天火光与遍地尸骸……”
她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夜炼狱般的景象,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我立刻意识到中计了!‘幽窟’的目的,绝非仅仅是抢夺信物或灭口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是以苏家为饵,意在引出可能与苏先生有联系、且同样在追查圣教遗迹的我!甚至,他们可能已经察觉了苏姑娘体质的特殊!”
“我强忍悲愤,潜入火场,试图寻找幸存者或凶手线索。就在那时,我感应到了后院方向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其中一股……冰冷、死寂、充满了纯粹的杀戮意志,与我之前交手过的‘幽窟’影尊气息极为相似,但似乎更加狂暴不稳定;而另一股……则带着一种令我感到莫名熟悉与悸动的……古老煞气。”
她的目光转向沈孤寒,带着一种复杂的了然:“现在想来,那另一股气息,应当就是你。我当时并不知你的存在,只以为是‘幽窟’派来的、修炼了某种特殊邪功的高手,正在与人激战。我立刻赶去,到的瞬间,恰好看到……”
她顿了顿,看向苏婉清,眼中带着一丝怜悯:“我看到你,苏姑娘,昏迷在墙角。而院中,一个身着玄衣、手持染血短剑的身影(她指向沈孤寒),正背对着我,其周身缭绕的煞气与那死寂气息刚刚对撞后的余波尚未散尽。而那名‘幽窟’的影尊级高手,气息已然消失,想必是被击退或隐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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