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洪流并未如预想般将身躯撕碎,那足以夷平石殿、蒸发金石的能量在触及玉牌所绽放的光芒时,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堤坝,被强行排开、分流。沈孤寒只觉一股庞大却温和的空间之力包裹住三人,眼前不再是狂暴的幽光与怨灵,而是无数扭曲拉长的色彩与线条,耳边是尖锐的嗡鸣与时空错位的窒息感。
这感觉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刹那,或许一息,或许更短。
下一刻,脚下一实,周遭景象骤然清晰。
预想中的冲击与爆炸并未传来,只有一片死寂。一种远比外界盆地更加古老、更加沉凝、仿佛能冻结时光的死寂。
他们似乎身处一条极为宽阔悠长的甬道之中。甬道两侧墙壁高耸,材质非石非玉,触手冰凉坚硬,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金色泽,上面雕刻着无比繁复宏大的壁画,一直延伸至目光难以企及的黑暗深处。壁画的内容不再是外界所见的血腥祭祀或战争场面,而是变成了浩瀚的星空、运转的日月、以及无数顶礼膜拜的身影朝向画面中央那巨大无比、仿佛蕴含宇宙生灭的……七瓣幽昙!
这里的七瓣花图案,不再带有丝毫邪异之感,反而充满了一种神圣、古老、威严的气息,仿佛它是天地初开时便存在的法则具现。
空气中的煞气浓郁到了极点,几乎凝成了实质的淡黑色雾气,缓缓流动。但这煞气却无比精纯,不含半分怨念与杂质,只有最本源、最古老的寂灭与威严。沈孤寒只是下意识地呼吸了一口,便觉体内那柄“心剑”发出一声欢快的轻鸣,自行急速运转起来,疯狂吸纳着这精纯至极的同源能量,方才消耗的力量瞬间补满,甚至修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丝丝增长!此地对他而言,简直是无可比拟的洞天福地!
然而,苏婉清却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即便有星辉斗篷隔绝,那无孔不入的、带着极致威严与压迫感的精纯煞气,依旧让她如同坠入万丈冰窟,浑身冰冷,血脉几乎冻结,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净魂之气被压制在体内最深处,瑟瑟发抖,难以调动分毫。这力量与她的体质乃是两个极端,彼此排斥到了极点。
白衣女子立刻渡过去一股精纯平和的真气,助她抵御外界侵蚀,清辉将两人笼罩,眉头微蹙道:“此地煞气已精纯至‘源煞’级别,非其道者,寸步难行。她支撑不了多久。”
沈孤寒目光扫过四周,发现这条甬道只有前后两个方向,深不见底。他们方才出现的位置,地面上有一个正在缓缓淡去的、与那黑色玉牌形状完全契合的凹痕,显然那玉牌不仅是钥匙,更是一个小型的定向传送符,在最后关头将他们传送到了这处真正的核心之地。
而怀中的玉牌,在完成传送后,光泽彻底黯淡,表面浮现出几道细微的裂痕,显然已耗尽了力量。那模糊的指引感也消失了。
“先离开此处。”沈孤寒沉声道。此地虽对他大补,但对苏婉清却是绝地。他当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步伐不快,以便白衣女子能护着苏婉清跟上。甬道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三人的身影和墙壁上宏伟的壁画,脚步声在其中回荡,传出老远,更显此地空寂。
越是前行,墙壁上的壁画内容越发深邃。开始出现星辰崩灭、世界轮回的景象,而那朵七瓣幽昙始终位于画面的中心,仿佛是这一切生灭的主宰。偶尔会出现一些身形模糊、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身影,环绕着幽昙,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或守护。
忽然,沈孤寒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被右侧墙壁上的一幅相对独立的壁画牢牢吸引。
那幅壁画雕刻得极为精细,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画面中,一位身着素白衣裙、风姿绝世的女子,正怀抱着一个裹在锦绣襁褓中的婴儿,于尸山血海、断壁残垣中艰难前行。她身上染血,面容疲惫却无比坚毅,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哀伤与一种决绝的守护之意。她的左手持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尖滴血,显然刚刚经历惨烈厮杀;右手则紧紧抱着婴儿,指尖萦绕着淡淡的、与周围毁灭景象格格不入的柔和清光,护住怀中的稚子。
而最为关键的,是那婴儿从襁褓中微微伸出的一只小手,手腕内侧,清晰地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与沈孤寒怀中令牌一模一样的——七瓣花印记!
壁画的一角,还刻着几个极其古老、却意外地能被沈孤寒辨认出的字迹,那是一种深植于血脉的感应:“……护吾儿,纵逆天叛道,身死道消,亦不悔……”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炸响!沈孤寒身躯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那婴儿的胎记!那女子的剑法与气息……与他身旁的白衣女子何其相似!还有那铭刻中蕴含的决绝与哀伤……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衣女子。
只见她不知何时也已停步,正静静地伫立在那幅壁画前。一向清冷平静、仿佛万事不萦于心的她,此刻竟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她仰望着壁画中那白衣染血的女子,望着她怀中那个婴儿,望着那行字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