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屈不挠生命力的婴儿啼哭,突兀而顽强地响了起来。
那哭声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猛地刺破了产房内那令人窒息的、属于死亡的沉寂。
赫谢尔老泪纵横,双手却无比稳定地托着一个浑身还沾着血污和胎脂、小小皱皱、像只可怜猫崽般的婴儿。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近乎虚脱的欣慰:“是个女孩……”
“她还活着。”
朱迪思·格莱姆斯,在这个充满死亡和悲伤的时刻,平安降临了。
然而,这象征着新生的啼哭,这宣告着奇迹,至少对这个小生命而言的声音,传入秦酒的耳中,却化作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她的世界,在洛莉的手从她掌心滑落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而此刻,这婴儿的哭声,则像是最终的重击,将她彻底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听不到卡罗尔的悲恸,听不到赫谢尔话语中的那丝欣慰,也看不到玛姬和萨莎脸上混杂着悲伤与新生的复杂表情。
她的感官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隔音的玻璃罩住了,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她的目光,死死地、近乎贪婪地胶着在洛莉那张已经失去所有生气、如同沉睡却再也不会醒来的苍白脸庞上,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然后,她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烫到,倏地转过头,猩红的目光射向赫谢尔手中那个正在用力啼哭的、无比脆弱的、象征着“新生”的婴儿。
母亲死了。
孩子活了。
这个认知,如同最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一模一样。
和她前世的命运,那个纠缠了她二十多年、让她夜不能寐的噩梦,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那个她穿越而来,拼尽所有智慧、勇气和力量,试图去改变、去挣脱、去打破的残酷诅咒,竟然以这样一种更加鲜血淋漓、更加讽刺的方式。
在她眼前,在她自以为能够掌控一些什么的这个世界,重演了!
她所有的准备,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自我欺骗和强装的镇定,在命运那庞大而冷酷的惯性车轮面前,被碾轧得粉碎,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她没能救下洛莉,就像她当年,无法挽回自己母亲的生命一样。
她依旧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的、无用的旁观者!
“呵…呵呵……”
一阵压抑的、破碎的、带着明显癫狂意味的低笑,从秦酒的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与此同时,滚烫的泪水却像是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在她冰冷麻木的脸颊上冲刷出两道湿漉漉的痕迹。
这泪水,不是为洛莉流淌的纯粹悲伤,也不是为新生儿降临的喜悦,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被命运无情玩弄、反复嘲弄之后,信仰彻底崩塌的绝望和崩溃。
一样…全都一样……母亲用命换来的孩子。
一个注定在失去至亲阴影下长大的开端一个带着所谓‘原罪’出生的我。
现在又多了一个朱迪思…
哈哈哈哈……多么可笑的轮回!
多么讽刺的‘礼物’!我到底在挣扎什么?我到底在妄想改变什么?我改变不了……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救不了妈妈,也救不了洛莉!
我就是个废物!一个自以为是的废物!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被卡罗尔小心翼翼接过去、正用柔软布料轻轻擦拭包裹的、仍在啼哭的朱迪思,眼神里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在看一个会带来不幸的诅咒象征;
有强烈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抗拒,想要逃离这个再次印证她失败和“罪孽”的存在;
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可见骨的、同病相怜的巨大悲哀。
那哭声,在她听来,不再是一个新生命对世界的宣告,而像是一把早已锈蚀、却依旧锋利的钝刀。
在她从未愈合、此刻更是鲜血淋漓的旧日伤疤上,反复地、残忍地切割、研磨。
瑞克和肖恩如同两道被狂风卷入的阴影,猛地冲了进来。
瑞克直接扑倒在床边,紧紧抓住洛莉已经冰冷的手,将脸埋进那片尚存余温的血污之中,发出了一种不似人声的、仿佛来自灵魂被撕裂处的、痛苦至极的低沉嘶吼。
肖恩则像被雷击中般僵立在门口,脸色死灰,眼神空洞地望着床上那一动不动的身影,整个人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产房内,极致的悲伤与顽强的生命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矛盾、令人心碎的氛围。
但秦酒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悲伤?那太奢侈了。
她只觉得自己被浸泡在一种名为“宿命”的、冰冷彻骨的毒液里,连呼吸都带着绝望的味道。
她猛地松开了那只一直无意识紧握着、仿佛是她与洛莉最后连接的、如今已彻底冰冷僵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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