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在窗外叫得震天响的时候,李向阳端着一盘刚炸好的知了猴从厨房出来了。金黄油亮的一小堆,盛在搪瓷盘里,还滋滋冒着油星儿,满屋子都是焦香味儿。李风花靠坐在炕上,怀里抱着睡着的知了。她这次的月子吃的比生铁蛋的那会好,脸色红润,还胖了点。看见儿子端吃的进来,她笑了:“又鼓捣这些,费油。”
“不费,就炸了一小把。”李向阳把盘子放炕桌上,拿起一个吹了吹,递到李风花嘴边,“妈你尝尝,可香了。”李风花就着儿子的手咬了一口。知了猴炸得酥脆,咬下去“咔嚓”一声,满嘴油香。“嗯,是香。”
李铁柱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半瓶散装白酒,看见炕桌上的炸知了,眼睛一亮:“哟,改善伙食啊?”
“向阳给炸的。”李风花说。
李铁柱也捏了一个扔嘴里,嚼得嘎嘣响:“不错,下酒正好。”
“爸,这知了是给妈补身子的。不是给你的。你下酒吃花生米去。”李向阳把盘子拉到他妈跟前,李风花笑着摸摸了儿子的脑袋。
“嘿?这熊玩意我就说说,还护上食了。我不吃都给你妈吃。”
一家三口围着炕桌,李向阳没怎么吃,就看着他妈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清了清嗓子。
“爸,妈,我跟你们说个事儿。”
“啥事儿?”李铁柱捏了个花生米扔嘴里。
“我想当兵。”
“咳咳咳!!”李铁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咋的被花生米呛着了。
“你……你说啥?”李风花声音有点颤。
“我想去当兵。”李向阳又重复一遍,“明年我就初中毕业了,我想报名参军。”
李铁柱顺过来气,盯着儿子:“咋突然想当兵了?”
“不是突然。”李向阳低下头,“我想好久了。从去年冬天,看见县公安局里那些军装,我就想……我要是也能穿上那身衣裳。”
李风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向阳,你才多大?当兵苦,当兵累,还得离家那么远……”
“我不怕苦。”李向阳抬起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妈,我在家也没少干活。我爸烧锅炉的活儿我都干过,苦累我能受。”
李铁柱没说话,闷头又喝了口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真不试试上高中呢?虽然你学习不咋地,可好歹混个高中毕业证……”
“爸,我真不是读书的料。”李向阳说,“上次数学考试,我就考了四十二分。老师都说,不是学习的料。我自己知道,我坐不住,我就想干点自己感兴趣的。”
李风花抹了把眼睛:“那……那也得等两年吧?你才多大?人家当兵的都十八九……”
“明年我就十六了。”李向阳说,“我打听过了,十六就能报名。先当预备役,训练一年,表现好就能转正。”
“你啥时候打听的?”李铁柱问。
“上个月,我去武装部那边玩儿,跟站岗的兵哥聊的。”李向阳声音低下去,“爸,妈,我真的想好了。在县城,我顶多接你的班去烧锅炉,或者去厂里当工人。可当兵不一样,能学本事,能保卫国家,还能……还能出去看看。”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李铁柱听懂了。他看看儿子,又看看媳妇。李风花抱着知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风花,你别哭。”李铁柱说。
“我能不哭吗?”李风花抽噎着,“我儿子要走了,要去那么远……万一……万一有个好歹……那我和你爸可咋活啊。”
“妈,不会的。”李向阳赶紧说,“现在是和平年代,不打仗。我就是去训练,学开车,学修理,学一门手艺。我跟王局长打听了,现在部队里啥都教,学了都是自己的本事。”
“王局长知道?”李铁柱问。
“我……我去问过他。”李向阳承认,“他说我体格好,能吃苦,是个当兵的料。但得爹妈同意。”
李铁柱又不说话了。他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没喝,就看着杯子里的酒晃荡。
知了在窗外叫,一声比一声高。炕上的知了忽然醒了,哇哇哭起来。李风花赶紧拍哄,可心思显然不在孩子身上。
过了很久,李铁柱开口:“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李铁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杯子:“行。你要是真想去,爹不拦你。”
“铁柱!”李风花急了。
“风花,你听我说。”李铁柱摆摆手,“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出去闯,是好事。咱们不能把他拴在身边一辈子。”他看向李向阳:“但有一点,你得答应爹。到了部队,好好干,别给咱老李家丢人。吃苦受累,别叫唤。学本事,别偷懒。行不?”
李向阳用力点头:“行!”
李风花扭过头,但也没再说反对的话。她抱着知了,看着已经比她高出一头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那个小时候总跟在她屁股后头要糖吃的孩子,一眨眼怎么就长这么大了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