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周围已经来了不少同学。一个寒假没见,孩子们叽叽喳喳地交换着过年期间的见闻。
“我爹带我去我姥家了,吃了好多糖。”
“我哥带我去冰上抽陀螺了。”
“俺家买了收音机,能听戏,一个黑色的铁盒子,老大一个,还有天线。”
程飞安静地坐着,黑亮的眼睛观察着周围。她的同桌周小兵还没来。前排的王铁柱正眉飞色舞地跟人比划他爹新给他做的木头手枪。
“嘘嘘,班主任来啦。”
就在这时,班主任李老师领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目光都好奇地聚焦在新来的同学身上。
这小姑娘个子比程飞稍高一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大,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穿着一件崭新的、带小碎花的红色灯芯绒外套,脚上是一双同样崭新的白色回力鞋。在这一群大多穿着灰蓝黑、打着补丁的孩子中间,她显得格外扎眼。
李老师笑着对大家说:“同学们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她转向那小姑娘,“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小姑娘一点都不怯场,大大方方地往前站了一步,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点大家不太熟悉的口音:“我叫林青青,从山东寿光来的。俺爹是县政府新来的书记,俺娘是县医院的医生。以后我就跟大家一起学习了,希望大家多关照!”
“县政府书记?”
“县医院医生?”
“山东我知道,寿光是啥地方?”
“她说话咋这个味儿?哪的口音啊?”
底下的孩子们立刻嗡嗡地议论开来,好奇、羡慕、探究的目光交织在林青青身上。
程飞也仔细看着这个新同学。她闻到了一股很干净、有点像肥皂,又带点淡淡药味的味道,从林青青身上飘过来。这味道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是一种苦苦的干净的味道。
坐在程飞斜后方的李娟,是班里出了名的小喇叭,她忍不住小声跟旁边的王妮说:“哇!新书记家的闺女啊,好大的官。你看她那新衣服,真好看!”
王妮也羡慕地看着林青青的白球鞋:“我娘说,那种白球鞋可贵了,还不好刷。”
林青青被安排在程飞这一组,坐在了周小兵的后面。周小兵这会儿刚好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看到自己后面坐了这么个光鲜亮丽的新同学,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坐下了。
“这谁啊?飞飞?”
“新同学,叫……”
“来,同学们,今天我们学新课文,《朱德的扁担》。”
下课铃一响,孩子们立刻围到了林青青座位旁边,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林青青,山东寿光是哪儿啊?远不远?你怎么来的?坐火车吗?做一天火车能到吗?”
“你爹是书记,是不是官可大了?顿顿吃肉吗?”
“你娘是医生?打针疼不疼啊?”
“你这衣服真好看,在哪儿买的?”
林青青显然很习惯这种被关注的感觉,她一点也不烦,很有耐心地回答:“寿光可远了,坐了好几个白天晚上的火车呢,我爹……嗯,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我娘是医生,打针一点点疼,病好了就不用疼啦。这衣服是我姥姥从济南给我寄来的,她自己做的。”
程飞没有围过去,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假装在整理书包,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后边的对话。
她听到林青青跟问她平时吃啥的同学说:“我们那菜可多了,尤其是大葱,比大人都高,还有萝卜、大白菜,可好吃了。”
“比人都高的大葱?”王铁柱夸张地比划了一下,“那咋吃啊?”
林青青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蘸酱吃呗,用煎饼卷着,可香了。”
“煎饼是啥?”又一个孩子问。
“就是一种薄薄的饼,用绿豆面粮食做的,可好吃了,我带了些来,明天给你们尝尝。”林青青热情地说。
“(⊙o⊙)哇,好。”孩子们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
这时,李娟凑近了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林青青,你爹是书记,那你们家是不是天天能吃肉?顿顿吃白面馍馍?”
这个问题问出了不少孩子的心声,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林青青。
林青青想了想,摇摇头:“也没有天天吃。爹说不能搞特殊。不过娘是医生,有时候晚上急诊回来,医院食堂会给留点好吃的,我就能跟着沾点光。”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觉得,我们寿光老家自己种的新鲜蔬菜才最好吃呢。”
孩子们对她的回答半信半疑,但对她带来的关于“远方”和“不一样生活”的新奇感丝毫未减。
第二节课是阅读课。李老师让大家朗读课文。轮到林青青时,她站起来,用那带着浓重山东口音的普通话,一字一顿,声音洪亮地读着。那腔调跟本地孩子截然不同,听起来有点滑稽,但又透着一股认真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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