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社供销社回来,靠山屯就跟那烧开了的锅似的,彻底沸腾起来了。家家户户都在显摆自个儿新置办的年货,那热闹劲儿,比往年杀了年猪还足。
李风花把那竹壳暖水瓶摆在炕柜最显眼的地方,谁来串门都得显摆一遍:“瞅瞅,县里公安局同志都用这玩意儿,灌上开水,一宿脚底下都热乎。” 她男人蹲在门沿边抽烟,看着那暖水瓶,咧着嘴傻乐:“这下可好了,省得你老半夜把我踹起来烧水。”
王淑芬更是迫不及待,当天就扯着新买的蓝卡其布和花布,去找屯子里手艺最好的吴巧手裁衣裳。吴巧手摸着那厚实挺括的蓝布,连连称赞:“这布好,正经玩意儿,给你家大小子做身学生装,保准精神。” 又抖开那花布,“这花色也鲜亮,给丫头做件罩衫,过年穿出去,谁不夸一声俊。”
王淑芬美得合不拢嘴:“那可不,全靠人家秋霞有门路,要不然,咱上哪儿弄这好布票去?”
张盛慧家,小铃铛扎着新买的红头绳,嘴里含着水果糖,在院子里蹦蹦跳跳,逢人就说:“俺妈给买的,甜!俺妈给我买的糖。” 张盛慧看着闺女高兴,自己也跟着笑,手里纳着鞋底,觉得这日子都有了奔头。
文雯娘把那个印着大红喜字的新搪瓷盆供在了灶台上,替换下那个凹了底儿、黑乎乎的老盆。文雯围着新盆转了好几圈,伸手想摸,被他娘一巴掌拍开:“去,脏手别乱摸。”
“现在不用吗?”
“等过年蒸豆包再用。”
程秋霞也没闲着,把给飞飞新扯的花布拿出来,比量着尺寸,准备给孩子做件新罩衫过年穿。飞飞乖乖站着,拿着软尺在她身上量来量去,小脸上满是期待。
“这布真好看,粉嘟嘟的,衬得咱飞飞小脸更白了。”程秋霞一边量一边夸,“在县里上学,穿得太破旧了也不好。”
正忙活着,李风花风风火火地又来了,进门就嚷嚷:“秋霞!秋霞!还有个大事儿得跟你商量!”
“咋了风花嫂子?”程秋霞放下手里的布。
李风花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兴奋:“你看,咱这跟县里公安局的同志换东西,路子是不是挺好?眼瞅着要过年了,县里同志肯定也缺年货啊。咱屯子里别的不说,那黏豆包、冻豆腐、血肠、还有那山兔子、野鸡啥的,是不是能……”
程秋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咱再弄点年货,跟她们换?”
“对喽!”李风花一拍大腿,“我寻思着,咱几家关系好的,凑点东西,你回去的时候带上。那边同志要是需要,咱就换点更稀罕的票回来,比如那收音机票、自行车票……哎呀妈呀,想想都美。”
这话立刻得到了王淑芬、张盛慧等人的积极响应。谁家不想日子过得更舒坦点?于是,几家关系瓷实的又开始悄悄凑东西。你家出几斤黏豆包,我家出几块冻豆腐,他家拿只风干野鸡……很快,程秋霞回县城时的行李又厚重了不少,不过这次带的不是山货干菜,而是充满了东北年味儿的吃食。
回到县公安局大院,程秋霞把这事儿跟周红梅、赵晓芬几个一说,几人又是喜出望外。
周红梅搓着手:“黏豆包!我可想这口了!蘸点白糖,哎呀……还有血肠,炖酸菜里那叫一个香!”
赵晓芬也眼睛放光:“冻豆腐好,炖白菜吸汤汁,比鲜豆腐有嚼头,野鸡更是个好东西。”
李静则对那自家做的黏豆包格外感兴趣:“听说靠山屯的黏豆包馅儿特足,黄米面也磨得细。”
这次交换更加隐秘,但也更加火热。程秋霞的宿舍几乎成了个小型的“年货中转站”。
周红梅用几张难得的糕点票和一点零钱,换走了一袋黏豆包和一块冻豆腐。
赵晓芬贡献出攒了好久的几张烟票,她丈夫不抽烟,正好换出去,换走了一根血肠和几只风干的山蘑菇。
李静拿来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和两支铅笔,她知道飞飞上学需要,换走了一小袋黏豆包,说要给女儿尝尝鲜。
就连刘福贵也闻讯而来,悄悄塞给程秋霞一张难得的电影票,换走了一只肥嘟嘟的野鸡,准备过年给家里人开开荤。
孙玉芬这次更是大手笔,她直接拿来一张崭新的军绿色棉帽票,对程秋霞说:“秋霞姐,这帽子厚实,防风,给飞飞冬天戴正合适,你看,能不能帮我换点黏豆包和血肠?我家那口子和孩子都馋这一口。”
程秋霞看着那棉帽票,心里一热,这正是飞飞需要的。她赶紧给孙玉芬装了一大袋黏豆包和两根血肠:“玉芬妹子,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孙玉芬抱着年货,喜滋滋地说,“这年头,有钱有票也买不着这正宗味儿,咱这叫各取所需。”
晚上,程秋霞把换来的棉帽票给飞飞看,飞飞摸着票上印着的帽子图案,眼睛亮亮的:“妈,新帽子?”
“对,新帽子,过年妈带你去买,戴着去上学,就不冻耳朵了。”程秋霞搂着女儿,心里满是感慨。这你来我往的交换,换来的不仅仅是物资,更是一份份沉甸甸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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