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极端的行为,更加印证了这些人绝不仅仅是经济犯罪那么简单,唯有涉及极其严重、一旦暴露必死无疑的罪行,才会选择如此惨烈的方式自我了断。
仓库和被搜查的住所,发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东西。
成箱的、分类打包好的铜器、锡器、甚至还有几尊小巧的铜佛;一些用稻草仔细包裹的瓷器和漆器;几件明显是古旧家具拆卸下来的金雕花部件。而在瘸腿老吴住处一个隐蔽的地窖里,搜查人员更是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物件。
打开油布,一面褪色严重、边缘破损,但依旧能清晰辨认出日章图案的日本军旗,赫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军旗!日军的军旗!?
所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结合之前发现的日军衣物、电报机,以及这几人试图自杀的行为,答案几乎呼之欲出——这些回收站的人,根本就是潜伏下来的日寇人员!他们利用回收站的职务之便, 偷偷地搜集、转移、倒卖着各种有价值的物资,甚至可能是文物古董,为他们的组织提供资金,或者另有图谋。
“搜!继续搜!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密室或者夹层!找张老爷子!”严科长声音冷峻,下达命令。
就在这时,一个民兵在搜查仓库最里面一个堆满破铜烂铁的角落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他扒开一堆锈蚀的铁皮,失声叫道:“这里有人!”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手电光下,一个老人蜷缩在角落里,浑身脏污,气息奄奄,正是失踪多日的张老爷子!他看起来虚弱到了极点,嘴唇干裂爆皮,眼睛紧闭着。
“快!叫医生!”王建军立刻喊道。
随队的卫生员赶紧上前进行检查,给他喂了点水。或许是清水的滋润,张老爷子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响,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
他的眼神浑浊涣散,慢慢聚焦,看清了围在身边的穿着制服的人,又看到了被铐在一旁、嘴角带血、面目狰狞的瘸腿老吴几人。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有恐惧,有刻骨的恨意,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老爷子!老爷子您怎么样?是谁把您弄到这儿的?”严科长蹲下身,尽量放缓语气问道。
张老爷子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们……是他们……盯上我了……”
“他们是谁?为什么盯上您?”严科长追问。
张老爷子目光转向瘸腿老吴旁边那个干瘦老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像……太像了……那个……慰安所的鬼子兵……化成灰我都认识!”
慰安所?鬼子兵?
这几个字像重磅炸弹,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张老爷子仿佛回光返照,断断续续,用尽最后力气,揭开了埋藏心底数十年的、血淋淋的秘密。
“我的母亲,是一个不幸的女人,曾是被抢夺进慰安妇的可怜女人。我出生在慰安所,在那个充斥着屈辱、暴力和绝望的地方长大,直到日军战败撤离,才随着母亲流落出来,最终在靠山屯附近落脚。母亲不久后郁郁而终,临死前叮嘱我隐瞒身世,好好活下去……”
他做到了,他成了一个普通的农民,娶妻生子,努力忘记那段不堪的过去。可有些烙印,是刻在骨头里的。前几天,他无意中看见陈老四鬼鬼祟祟地和回收站的人搭话,好像在打听什么山里挖出来的“铁疙瘩”能卖多少钱。陈老四走后,那个回收站的干瘦老头转身的侧影,猛地和他童年记忆里慰安所一个经常出现的、面相阴狠的年轻日军士兵重合了!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人也老了,但那眼神,那轮廓,都让我不寒而栗。我恨极了!也害怕极了,害怕自己的过去被揭开,害怕儿子张铁匠因为有一个“鬼子杂种”的父亲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我躲回了家,坐立不安。”
“可我心里也恨!恨那些毁了母亲一生的日寇,恨这些潜伏下来、还在吸血的蛀虫,恨这些卖国贼!我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要把这个发现告诉郑大队长。我是相信郑卫国的为人。”
“没想到,那天下午刚在南坡跟郑卫国说了没几句,就被藏在附近、一直监视着屯子动静的回收站的人发现了。他们怕暴露,立刻出手,打晕了郑卫国,把我绑到了这个仓库里藏起来。他们逼问我到底知道多少,还跟谁说过。我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狗东西就应该心惊胆战,日日如惊弓之鸟才好,他们不敢立刻杀我,怕弄出更大动静,想等风头过了再处理,哈哈哈、没想到才几天你们就来了…我就知道…天网恢恢。”
张老爷子说完这些,气息更加微弱,眼神开始涣散,他最后望向虚空,喃喃道:“……娘……儿子……没给您……丢人……铁匠……爹对不住你……”
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瘸腿老吴几人被堵住嘴后发出的绝望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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