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一块小石头,投进了张盛慧死水般的心里。她想起儿子天真又认真的小脸,又想起程秋霞描述的那个叫小铃铛的孩子……澈小子小时候饿极了也那样,如果澈小子流落在外,是不是也希望有人能给他一口吃的,给他一个暖和地方?
她依旧没说话,但捂着脸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肩膀的颤抖也不再那么剧烈,只是低垂着头,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程秋霞和李风花对视一眼,知道有门儿。人只要心里还能为别人泛起一丝涟漪,那求死的念头就能被拉回来。
“风花,麻烦你,先去给这屋把炕烧上,锅里添点水热点粥。”程秋霞安排着,然后坐下来,轻轻拍着张盛慧的背,“盛慧,咱先不说别的,你把身子暖和过来,吃点东西。往后的事…往后再说,行不?”
窗外的北风还在呼啸,但偏房里,那根冰冷的麻绳被扔在角落,炕洞里的火终于被点燃,发出噼啪的轻响,一丝微弱的暖意和生机,开始在这冰冷的屋子里慢慢弥漫开来。程飞看着张婶婶不再哭了,也悄悄松了口气。
程飞听话地走过来,用力去拉张盛慧的胳膊,想把她扶起来。
“小铃铛?”张盛慧沙哑地、几乎是气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死寂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她今天隐约听说,逃荒的人里有个没爹没娘的女娃。
程秋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她心念急转,立刻顺着程飞的话往下说,语气故意放得很轻松,像是在唠家常:“对!小铃铛!跟着逃荒来的,跟飞飞差不多大,没爹没妈,就剩她一个了,瘦得跟麻杆似的,头发乱得挡眼睛,饿得都咬人……唉,真是可怜透了,看着就让人心酸……”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张盛慧的反应。
张盛慧听着,眼神依旧空洞,手指却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程飞捡起地上散落的地瓜干,吹了吹上面的灰,宝贝似的揣回兜里,然后看着张盛慧,想起自己来的“任务”,很认真地对张盛慧说:“张婶婶,你别玩这个秋千了,不好玩。小铃铛也没妈了,你要不要……把她捡回家?她可能……可能比我好养一点?她只咬人,不吃棉花。”她努力推销着,试图找出小铃铛的优势。
程秋霞差点被闺女这话噎住,赶紧补充,语气带着刻意的唏嘘:“是啊盛慧,你说这世上苦命的人咋这么多呢?那孩子,听说老家发大水,啥都没了,一个人眼巴巴的,往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哪像咱们,好歹还有个遮风挡雪的窝……”
张盛慧依旧沉默着,但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压抑的哭声终于低低地传了出来,不再是之前那种绝望的死寂。她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不断渗出。
程秋霞知道,她听进去了。人只要还能哭出来,还能为别人的苦命触动,那口气就还没散。
她用力把张盛慧扶到炕沿坐下,把地上那个危险的凳子和麻绳踢得远远的,然后对程飞说:“飞飞,去,把门关上,别让冷风灌进来。”
程飞乖乖去关门。
昏暗的偏房里,只剩下张盛慧压抑的哭声,和煤油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程秋霞坐在张盛慧旁边,没再多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知道,有些坎儿,得自己迈过去,旁人能做的,就是在旁边递根拐杖,或者,指给她看,这世上还有比她更需要那根拐杖的人。
窗外,北风卷着雪沫,呼呼地刮过。屋里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程飞靠在门边,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看看忙碌的大娘婶婶,又摸了摸手心里的地瓜干,心里想着那个会咬人的、没妈的小铃铛。
这根用来上吊的麻绳,和一块掉在地上的地瓜干,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似乎悄悄地,绊住了一个走向绝路的脚步,也或许,将为另一个漂泊的小生命,牵起一段新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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