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秋雨过后,天猛地就拔高了,瓦蓝瓦蓝的,像水洗过的玻璃。风也变了脾气,不再黏糊糊地裹着热气,而是带着爽利的凉意,吹得苞米叶子哗啦啦响,像是在催它们快点熟透。
屯子里彻底忙开了。男人们忙着最后一遍检查镰刀、磨刀石,修理大车、爬犁。女人们则开始大规模地准备秋收期间的吃食——蒸窝窝头,烙大饼子,腌咸菜疙瘩,晒豆角丝、茄子干。空气里整天都飘着粮食的香气和柴火的味道。
程秋霞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她不仅要准备自家的,还得抽空去老刘家帮把手,看看老马和莲娜的情况。老马的腿伤好得慢,但也能拄着棍子下地慢慢活动了。莲娜依旧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安静地坐着,看着老马或者程秋霞忙活,坏的时候还是会缩在角落里,抱着那个破布娃娃发抖。不过,在程秋霞和几个女人轮流照看下,她至少能吃上热乎饭,脸色不再那么吓人的苍白。
程飞依旧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程秋霞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程秋霞在院子里支起大锅蒸窝窝头,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一看能看半天。程秋霞和面,她就伸手想抓那软乎乎的面团,被程秋霞一巴掌拍开:“去去去,别捣乱,整一手面。”
程飞也不恼,缩回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手上的面粉味,然后继续安静地看着。
这天,李风花和吴秀兰过来帮忙切豆角丝,三个女人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大盆和案板,手里菜刀飞舞,豆角被切成均匀的细丝,落在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今年这豆角结得真好,又长又嫩。”吴秀兰手上不停,嘴里说着。
“可不是嘛,秋收这几天,就指着这些干菜下饭了。”李风花接话,看了眼坐在程秋霞旁边,正努力试图把一根完整的豆角塞进嘴里的程飞,乐了,“哎,秋霞,你家飞飞这是又开发新零嘴了?
程秋霞回头一看,可不是嘛,程飞正攥着一根生豆角,用她那口小白牙,像啃甘蔗似的,“咔嚓”一口,咬掉一截,在嘴里嚼得嘎嘣脆,绿色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我的小祖宗!那是生的,不能吃,快吐出来!”程秋霞赶紧去掰她的嘴。
程飞死死闭着嘴,加快咀嚼速度,试图把豆角渣咽了下去,未果,被程秋霞捏着嘴抠出来。然后被迫张开嘴,给程秋霞看空荡荡的口腔,含糊地说:“ ?? ˙О˙??妈……甜……”
程秋霞:“……” 生豆角甜个屁!这孩子味觉是不是有问题?(′-ι_-`)
李风花和吴秀兰笑得前仰后合。李风花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秋霞,我看你家飞飞挺好养活,生的熟的都能招呼,以后肯定不挑食!”
吴秀兰也笑:“就是牙口太好了点,我看咱屯子就找不出她嚼不动的东西。”
程秋霞无奈地给程飞擦嘴,心里琢磨,是不是得带她去县里看看大夫?这总爱吃生东西的毛病,别是肚子里有虫。???)
正说笑着,铁蛋和狗剩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两人抬着个小木桶,里面装着半桶活蹦乱跳的小鱼和小虾,是他们刚从河沟里捞上来的。
“程姨!李婶!吴婶!看我们捞的!晚上让飞飞去俺家喝鱼汤!”铁蛋兴奋地嚷嚷着,他现在俨然是程飞的“头号粉丝”。
程飞看到桶里扑腾的鱼虾,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站起身就想凑过去看。
“哎!别把身子探进去,再掉进去。”程秋霞赶紧拉住她。
程飞只好站在原地,踮着脚,伸长脖子往桶里看。那专注的小模样,配上她身上那件又小了一号、紧绷绷的碎花褂子,显得特别滑稽。
狗剩献宝似的从桶里捞出一只挥舞着大钳子的小龙虾,想吓唬程飞:“飞飞,你看,虾爬子!夹你哦!”
要是以前,程飞可能就直接上手抓了。但被程秋霞教育了几次,她似乎记住了“不能用手抓”的指令。她看着那只张牙舞爪的虾,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张开嘴,露出两排小白牙,朝着虾钳子凑了过去——看样子是打算直接用牙解决。?˙?˙?
“妈呀!”狗剩吓得赶紧把虾扔回桶里,“飞飞!这个不能吃活的!”( ?ˊ????)???
程秋霞气得一把将程飞拽回来,戳着她脑门:“程飞飞!我说话你听不见是吧?生的不能吃,活的更不能吃,你再这样什么玩意都往嘴里炫我真揍你了!?(?`^′?)???( ?-?-)?”
程飞被戳得脑袋一点一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出一丝委屈。
李风花打圆场:“行了行了,孩子知道错了。铁蛋,狗剩,把鱼虾放盆里,去井台打水养着,晚上给你们做鱼汤。”
孩子们欢呼着去了。
女人们继续忙活。程飞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对切豆角丝产生了兴趣。她看到案板旁边掉了一根豆角,便弯腰捡起来,然后走到一个没人用的、放在地上的空瓦盆前,学着大人们的样子,把豆角放在瓦盆边缘,伸出小巴掌,用力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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