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站在女儿房门外,脚步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几次抬手想敲门,又犹豫地放下。
“让她自己待一会儿,”余年理解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她需要独自消化和适应。你也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眼里的红血丝都快连成片了。”
老周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恋恋不舍地黏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仿佛能透过木板,感知到里面女儿的气息。
楼下,程日星已经默默地将所有行李都搬了进来,并分门别类放好。林晓从厨房端出一直用小火温着的、适合病人和疲惫者食用的鸡丝小米粥和几样清淡小菜,放在托盘里,对程日星说:“日星,麻烦你给周哥和晓芸送上去吧?他们肯定需要吃点东西。”
程日星“嗯”了一声,接过托盘,步履稳健地端上楼。他先是敲开了老周的房门,将一部分食物递给他,然后指了指隔壁周晓芸的房间。老周看着他,眼中是无声却深沉的感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据点里大部分区域都安静下来。余年和苏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坐在二楼小客厅的沙发上,借着落地灯昏黄柔和的光线低声交谈。
“晓芸的状态,比我们预想中要稳定,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但创伤肯定很深,尤其是心理层面的。我联系的那位李医生,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方面的专家,口碑很好,也注重隐私。等晓芸情绪再稳定一些,可以安排她们见个面。”
“这方面你多费心安排,把握好时机。”余年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与力量,“老周这边,心里的巨石总算能挪开一大半了。但‘兴达劳务’背后的那条线,我们必须追查到底,这不仅仅是给老周和晓芸一个交代,更是我们的责任。”
“严队下午又发了加密邮件过来,”苏晴的神色转为工作时的专注与凝重,“他们突击审讯了落网的那几个人,确认这个网络存在多年,结构复杂,上下线单线联系,反侦查能力很强。金澜这个点被我们端掉,肯定会惊动上层,他们要么会断尾求生,要么会报复,或者两者皆有。接下来的调查,风险只会更大。”
“意料之中。”余年的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锐利,如同暗夜中准备捕猎的鹰,“越是如此,越说明我们打中了他们的要害。这正好是我们‘明暗战略研究院’存在的意义——啃最硬的骨头,照亮最深的阴影。法律、技术、舆论、跨区域协作,这次,我们要把这个案子,做成一个标杆性的战役!”
与此同时,一楼的客房内,周晓芸并没有入睡。她洗了一个漫长而温暖的热水澡,换上了林晓为她准备的、柔软干净的睡衣。此刻,她躺在陌生的床上,身下是干燥蓬松的被褥,鼻尖萦绕着阳光晒过的好闻味道,耳边是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大城市的、规律而遥远的嗡鸣。这一切,安全、舒适得让她几乎感到不真实。
她轻轻起身,赤脚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向楼下。院子里那盏老式的路灯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将一小片区域照得朦朦胧胧。灯光下,有两个依偎着的身影,是余老师和苏晴姐。他们似乎在低声交谈着,姿态亲密而自然,偶尔苏晴会抬手替余年整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衣领。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有对未来的巨大茫然,有对过去不堪回首的恐惧,有对自身价值的怀疑……但隐约地,在那片混乱的思绪深处,似乎也挣扎着冒出了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不敢仔细辨认的……期盼。期盼着这个有着温暖灯光、有关怀眼神、有父亲在的地方,真的可以成为她破碎人生重新开始的支点。
隔壁房间,老周同样没有入睡。他坐在书桌前,台灯照亮了一小片区域。桌上摊开着几本厚厚的相册,里面是周晓芸从孩童到少女时期的照片,每一张笑脸都曾是他努力工作背后的动力,也成了他后来五年里无尽的痛与悔。旁边,是他那本写满了寻找线索、分析推测、甚至求神问卜记录的笔记。
他用粗糙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一张照片上女儿骑着旋转木马时回头大笑的瞬间,滚烫的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滴在陈旧的照片塑封膜上。但这一次,泪水冲刷之后,他的嘴角却缓缓扬起了一个坚毅的弧度。
女儿回来了,他的人生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灵魂。他发誓,要用余生所有的力量,守护好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弥补过去所有的亏欠。同时,他也深知,与那些依旧潜藏在暗处、时刻准备吞噬无辜者的罪恶战斗,是他和这个“家”里每一位成员,不可推卸的使命。
夜色温柔,如水银般静静流淌,包裹着这个刚刚经历离别与重逢、凝聚着伤痛与希望的“家”。归途已然抵达终点,而生活的重构与未竟的征途,正伴随着悄然滋生的温暖与愈发坚定的决心,在这片温暖的灯火下,缓缓铺展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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