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寂静,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更显漫长。萧雨晴坐在黑暗冰冷的管道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已经黑屏的手机,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头传来的温度。
“我们……要走了吗？”小雨怯生生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嗯,”萧雨晴点点头,“我们要走了。晚上十点,垃圾出口。”
在小雨微弱的打火机光下，两人开始详细计划。小雨用手指在满是灰尘的管道壁上画出简易的地图。她对这里的管道系统了如指掌,哪里有格栅可以观察,哪里有岔路可以躲藏,哪里能听到下面守卫的交谈。
“这里,到垃圾场要经过主储存区下面,那边守卫最多,”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节点,“刚刚我瞄了几眼，今天他们好像没休息,一直在巡逻。”
萧雨晴的心沉了沉,联系上千鹤的喜悦被现实的冷酷迅速冲淡。守卫增多,意味着逃跑的难度呈几何级数增加。
时间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流逝,他们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只能凭着设施内部运作的规律性噪音猜测。当一长两短的锅炉轰鸣声响起时,小雨拉了拉萧雨晴的衣角。
“差不多了,这是晚饭后的清理信号。”
两人开始行动。小黑在前面探路,如同一团无声的墨影。小雨对管道的熟悉程度令人咋舌,她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径,避开那些能清楚看到下方的格栅。但即便如此,危机也如影随形。
巡逻的守卫比白天多了一倍,他们三五成群,探照灯的光束从下面的格栅刺上来,在狭窄的管道里划过一道道白色的光痕。好几次,光束就从他们蜷缩的身体旁扫过,萧雨晴甚至能闻到守卫身上劣质香烟的味道。
有一次,他们正要通过一个重要的岔路口,下面一队守卫突然停了下来,领头的人正对着他们上方的管道。
“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萧雨晴和小雨瞬间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心跳声在寂静中仿佛擂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金属刮擦声,紧接着是一个守卫的叫骂:“妈的！又是那只死乌鸦！把我的手电筒都叼走了！”
那队守卫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骂骂咧咧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是小黑。
萧雨晴松了口气,对乌鸦的感激又多了几分。在小雨的带领和几次有小黑惊险的“掩护”下,他们终于爬到了垃圾场的上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从下面的格栅扑面而来,混合着食物腐烂的酸味、化学药品的刺鼻味以及某种更令人不安的铁锈味。萧雨晴差点吐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他们等了很久,直到一辆巨大的垃圾运输车开进来,机械臂开始将成堆的垃圾抓起,扔进车厢。巨大的噪音掩盖了一切。
“就是现在！”
两人打开格栅,顺着一根粗大的管道滑了下去,落在一堆柔软但黏腻的垃圾上。几乎在落地的瞬间,他们就将自己埋进了垃圾堆里。
这里是人间地狱。腐烂的菜叶、破碎的玻璃、黏糊糊的不明液体。萧雨晴甚至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他僵住了。转头看去,在旁边一堆垃圾的缝隙里,他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眼睛圆睁,满是恐惧。是下午骚乱时试图逃跑被抓住的人之一。
垃圾堆里,还有其他几具同样冰冷的身体。
小雨也看到了,她只是默默地抓紧了萧雨晴的衣服,身体在发抖。
萧雨晴心中为他们默哀了几秒钟。这不仅仅是同情,更是警告,如果被抓住,这就是下场。他拉着小雨的手,更加坚定地往垃圾堆深处钻。
扫描仪的光束在垃圾堆上扫过,红色的光线穿透了几层垃圾,但因为垃圾成分复杂,还有尸体的干扰,屏幕上的图像杂乱无章,守得门口的守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快运走,臭死了。”
垃圾车发动,车厢盖缓缓合上。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车辆开始移动,载着他们,载着尸体,也载着通往自由的希望,驶出了那个如同要塞般的基地。
不知道开了多久,垃圾车停下,将所有东西倾倒在一个巨大的露天垃圾填埋场。萧雨晴和小雨在恶臭和黑暗中挣扎着爬了出来,站在垃圾山顶。
晚风吹来,带着山野的清新气息,混合着垃圾的恶臭。
他们自由了。
萧雨晴大口地呼吸着,几乎要醉倒在这来之不易的自由空气里。小雨也一样,她抬头看着夜空,那片在管道里只能通过缝隙瞥见一小块的星空,此刻完整地铺展在她面前。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但喜悦是短暂的。手机彻底没电,充电宝也只充了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在联系千鹤时已经耗尽。环顾四周,只有连绵不绝的山和无尽的黑暗。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我们……在哪里？”小雨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
萧雨晴仔细观察着夜空,辨认着星座的位置。“北极星在那边,所以那边是北。”他又看了看周围山脉的轮廓,一个熟悉的景象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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