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缓缓收回。
他转过身，背对众人，肩线绷紧，沉默良久。
最终，他还是走了。
离去前，他又念起那首我欲乘风向北行，声音飘在风里，少了几分不羁，多了几分沉重的释然。
瑾瑜静静听着，这一次，她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场中只剩下雪月城几人，与萧瑟、雷无桀、瑾瑜。
司空长风目光落在瑾瑜身上，含笑道：“听小女说，小友此行亦是前往雪月城？甚好。届时，盼能与小友探讨一二医术之道。”
他自唐莲与司空千落处知晓了瑾瑜丹药之神效，心中确存好奇。
瑾瑜行礼应道：“晚辈谨记，到了雪月城，定当拜会前辈。”
司空长风又深深看了萧瑟一眼，未再多言，便携着唐莲与司空千落转身离去。
千落临走前还回头朝瑾瑜挥了挥手，笑容明媚。
荒野寂寂，暮色渐合。
雷无桀望着无心消失的方向，有些怅然若失。
萧瑟静立片刻，转身拍了拍他的肩：
“走了。”
瑾瑜抬头望了望开始闪烁的星子，轻轻呼出一口气。
唐莲临行前，特意将去往雪月城的路线绘成简图，交到雷无桀手中。
红衣少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这回保管不会走错了！”
然而，当三人终于望见那座闻名天下的城池轮廓时，时光已悄然滑过三个月。
这三个月，与其说是赶路，不如说是一段漫长而闲散的修行旅途。
瑾瑜将御剑术的入门法诀传予了雷无桀，只是这教学的过程，远比预想中热闹。
“御剑之始，不在力，而在意。你要先感觉到‘风’，不是吹过脸颊的风，是天地间流转不息的那股‘气’。”
林间溪畔，瑾瑜盘坐于青石上，声音轻缓。
雷无桀学着她的样子闭目感应，眉头紧锁，半晌后沮丧睁眼：“我只感觉到……肚子饿。”
瑾瑜失笑，指尖一弹，一缕清风卷起地上几片落叶，绕着他打了个旋儿。
“像这样，很轻，很自在。你修火灼之术，内力刚猛，需先学会‘柔’。”
当晚雷无桀烤鱼时格外认真，翻动树枝的动作都放轻了几分。
萧瑟瞥了一眼：“你这是在练功，还是做饭？”
“瑾瑜说，万物皆可为师！”雷无桀理直气壮，结果手一抖，险些把鱼扔进火堆。
瑾瑜接过烤焦的鱼，指尖灵光一点，焦黑处竟生出一小簇嫩绿的草芽，她笑道：“看，死寂中亦有生机。你的内力就像这火，不能只懂燃烧，也要懂得‘孕育’。”
雷无桀盯着那株颤巍巍的草芽，若有所思。
几周后，雷无桀终于能勉强凝出一柄模糊的、带着火星虚影的气剑，只是维持不到三息便会溃散。
他急得满头汗，瑾瑜却总是耐心。
“不急。你属性为火，强行凝冰剑反伤经脉。何不以火为骨，以风为形？”她示范着，一柄赤红裹着青芒的流焰之剑在她掌心成型，炽热又轻盈。
雷无桀看得眼睛发亮，依言尝试。
最初凝出的剑更像一根歪扭的火棍，几次险些烧着自己衣角。
瑾瑜常在他气馁时，轻轻握住他手腕，引导他内力流转的节奏：“这里慢一些……对，想象它不是兵器，是你延伸出去的……翅膀。”
这天雷无桀练得入神，踏空跃起却忘了收势，直直从三丈高处跌落。
瑾瑜御剑掠去，在他落地前将人接住，两人一起滚进厚厚的落叶堆。
雷无桀晕乎乎爬起来，见瑾瑜发间沾着草叶，下意识伸手帮她拂去。
指尖触及她微凉的发丝，两人都愣了一下。
“咳……谢谢。”雷无桀耳根发红。
“下次凝神，也要记得留一分心神感知四周。”
瑾瑜别开脸，声音如常，耳尖却染上薄红。
萧瑟在不远处煮茶，见状摇了摇头，往壶里多扔了两片黄连。
行程将尽时，雷无桀已能在低空歪歪斜斜地御剑滑行一小段。
虽然速度慢，姿态也称不上潇洒，但他乐此不疲。
今夜是个晴朗的夜晚，他们在山崖边露宿。
星河低垂，仿佛伸手可及。
“看好了。”瑾瑜忽然起身，冰剑化出。
她没有疾飞，而是脚踏飞剑，如一片羽毛般缓缓升空，在璀璨的星河背景下悠然回转，衣袂与长发在夜风中轻扬，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月华清辉。
雷无桀仰头望着，忘了呼吸。
那一刻的瑾瑜，不似凡尘中人，倒像是偶然坠入人间的精灵。
她轻轻落回他身边，将有些发愣的少年拉上自己的剑：“今晚风好，带你看看不一样的。”
飞剑缓缓升高，穿过薄云。
脚下山河隐于黑暗，唯有头顶银河倾泻，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雷无桀紧张地抓着瑾瑜的衣袖，最初的震撼过后，是无边的宁静与辽阔。
“御剑不只是术法，”瑾瑜的声音混在风里，很轻，“也是心有多高，便能看见多远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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