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废弃的“永丰”漕帮货栈。空气里弥漫着河水腥气、陈年谷物霉味和新鲜血液的甜腥。
展昭率先破门而入,身后是靖安司最精锐的行动小队。他们接到密报,漕帮帮主赵铁头在此藏匿了关于“天地秤”的关键证据。
太顺利了。
展昭脑中刚掠过一丝寒意,异变已生。
货栈二层,赵铁头庞大的身躯倒在麻袋堆旁,胸口插着一支造型奇特的短矢,弩箭式样非宋非辽。他粗粝的手紧紧攥着一片被血浸透的布料,上面用炭条画着一个模糊的、类似戥秤的图案。
“天地…秤在…”他眼球凸出,死死盯着展昭,嘴唇翕动,血沫不断涌出,“…在…算…”最后一个字,终是未能出口,头一歪,气绝。
几乎同时,货栈唯一的出口被沉重的铁门轰然封死!窗外传来机括响动,数十支弩箭如同毒蜂,从不同方向的射击孔攒射而入!
“隐蔽!”展昭厉喝,挥剑格挡。箭矢力道惊人,带着破甲锥,显然出自军中之物,却又混杂着一些工艺更精良、带有异域风格的箭簇。
几乎同一时间,靖安司分析室外。
公孙策怀揣着刚刚拼凑出的、关于假交子流通路径的关键账册副本,正准备返回。黑暗中,几点寒星悄无声息地袭来!是淬毒的袖箭!
他下意识侧身,并用手中算盘格挡。“噗嗤!”大部分箭矢被挡开,但一枚毒箭仍擦过他手臂,带出一溜血珠。剧痛瞬间蔓延,视野开始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将账册塞进了身旁排水沟的缝隙,并用尽最后力气,触动了袖中一枚示警的响铃。
而在汴京西城,一处因假交子风潮引发骚乱的米铺前。
展昭的另一支小队正在维持秩序,却被混乱的人群冲散。混乱中,几名身手矫健、身着平民服饰、却使用着诡异合击术的刀手突然发难,目标明确——斩杀带队军官!展昭为救一名被挟持的妇孺,孤身陷入重围,刀光剑影中,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且战且退,被逼入一条死巷。
消息传回靖安司时,包拯正对着墙上那幅巨大的线索图。
赵铁头,死。
公孙策,重伤昏迷,毒素不明,危在旦夕。
展昭,被困,生死未卜。
关键证据(账册),下落不明。
所有的线,仿佛同时被一把无形的快刀斩断。对手的反击,精准、狠辣、高效,完全洞悉了他们的每一步行动。
夜雨滂沱。包拯没有带随从,独自一人来到城外恩师墓前。
雨水打湿了他的官袍,顺着他花白的鬓角流下,冰冷刺骨。他一生信奉律法、秩序、证据,如同信徒信奉神明。可此刻,他手握的“尺子”量不出对手的轮廓,他秉持的“律条”斩不断无形的罗网。李纲的血书“天地不仁”,像四个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跪在泥泞中,任由雨水冲刷。脑海中,无数碎片在疯狂撞击:
李纲注释的《河图洛书》——数术,演算……
玄都观的机关图纸——精密的联动……
改良的火药,高效的海船——技术的跃升……
假交子泛滥——信用的崩塌……
漕运价格操纵——物流的梗阻……
谶纬歌谣——舆论的操控……
“天地秤”……“算”……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墓碑上恩师的名字,也仿佛劈开了包拯脑中盘踞已久的迷雾!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错了!”他对着漆黑的雨夜,嘶哑地低吼,声音却带着破开迷障的锐利,“《河洛诡图》……它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图!那是……那是一个模型!”
他站起身,雨水仿佛不再是冰冷的鞭挞,而是清醒的洗礼。
“一个用以推演、操控一国经济的庞大数术模型!有人……有人在用漕运、金融、舆论,甚至人心,作为算筹!他们在构建一个……一个无形的、超越刀兵的帝国!”
对手要的不是颠覆皇权,不是疆土割据。他们要的是控制。控制物流,控制财富,控制思想,控制这个庞大帝国赖以呼吸的每一个毛孔。他们躲在阴影里,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操纵着大宋的国运!
靖安司的分析室成了临时的战地医院与指挥中心。公孙策昏迷不醒,但雨墨成功找回了那份染血的账册。结合包拯的顿悟,所有线索开始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向。
邵泊舟,当代大儒,理学宗师邵雍的玄孙。他主持着汴京最负盛名的“格物书院”,门下弟子无数,遍布朝野,清誉极高,俨然学界泰斗。他从不涉足党争,言论超然,只醉心于“格物致知”,探究天地至理。
完美的伪装。
“他不是要毁灭大宋,”包拯看着搜集来的、关于邵泊舟的所有着述和讲学记录,声音冰冷,“他是要……‘重塑’它。在他眼中,这个帝国臃肿、低效、充满‘不理性’的干扰。他要用他的‘理’,他的‘数’,建立一个完全由算法和模型驱动的‘理想国’。而他自己,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执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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