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州书记在常委会上那一锤定音,为年前最后一天的紧张工作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县委大院里的气氛陡然一松,尽管每个人都知道年后的任务将更加繁重,但至少,这个年可以暂时放下包袱,喘口气了。
腊月二十九下午,我仔细收拾好办公桌,将那份关于板桥镇的报告锁进抽屉,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另一件大事,带张婷回青禾县老家过年。
这是我第一次带她回去,意义非同小可。
从河清县到青禾县唐洼子村,差不多两个多小时车程。
这次,未来岳父张中杰直接把他的那辆半新的黑色桑塔纳钥匙扔给了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信任和亲近:“林涛,路上开慢点,安全第一。家里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们回来过年。婷婷这孩子,有时候有点小性子,你多担待。”
“张叔叔,您放心,我一定把婷婷平安带到,平安送回。”
张婷显然对这次行程既期待又紧张。出发前一夜,她拉着我反复确认:
“林涛,你再跟我说说,叔叔阿姨到底什么性格啊?我该怎么称呼?直接叫爸妈会不会太唐突?”
“阿姨喜欢什么颜色?我这条红围巾她会不会觉得太艳?”
“叔叔平时有什么爱好?下棋?喝茶?我听说农村老人都喜欢喝点酒,我买的这两瓶五粮液够档次吗?会不会显得太招摇?”
“你妹妹小莲,高三了是吧?学习压力大不大?我给她买了这套复习资料和文具,合适吗?会不会给她压力?”
她像只即将面对新环境的小鹿,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求证。我看着她难得一见的慌乱模样,觉得既可爱又心疼,耐心地一一解答:
“我爸话不多,性子有点闷,但人特别实在,你叫叔叔就行,等以后更熟了再改口。他没啥特别爱好,就是抽点烟,偶尔喝两杯小酒,平时就爱侍弄屋后那点菜地。你买的酒很好,他肯定舍不得喝,要藏起来跟老哥们儿炫耀。”
“我妈性子软,心肠热,你叫她阿姨就好。她肯定喜欢你,你穿什么都好看,红围巾喜庆,正好过年。她就盼着家里热闹,你去了,多跟她说说话就好。”
“小莲那丫头,聪明,就是有点怕生。你给她买的复习资料和钢笔,她肯定喜欢,实用。跟她聊聊大学生活,她最向往这个。”
我们车的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张婷精心挑选的礼物,还有我置办的年货,以及河清县的一些特产——几盒精致的糕点、两箱本地产的蜜桔、还有张婷妈妈特意让带的几条自家腌制的腊肉腊肠,说是给亲家尝尝鲜。
腊月三十,天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冬日的清晨,寒气刺骨,桑塔纳的性能还不错,暖气开足,车内温暖如春。
张婷坐在副驾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逐渐由城镇景观变为田野和山峦的风景,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别紧张,”我空出右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我爸妈都是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没那么多讲究。他们知道你要来,不知道多高兴,前几天就在家里各种打扫收拾了。”
“我知道……”张婷靠进座椅里,叹了口气,“就是怕哪里做得不好,给他们留下坏印象。”
“你能去,就是给他们最好的礼物了。”我知道,这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是难免的。
车子驶离省道,进入县道,最后拐上通往唐洼子村的乡村公路。路面果然变得坑洼不平,车子微微颠簸起来。
路两旁是收割后略显荒凉的稻田,零星散落着一些灰瓦白墙的农舍,偶尔有穿着臃肿棉袄的村民骑着自行车或慢悠悠地走过,好奇地打量着这辆外来车辆。
将近两个小时后,桑塔纳终于慢悠悠地开进了唐洼子村。
村子依着山坡散落,我家就在村东头,几间略显低矮的砖瓦房,院墙有些斑驳,但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贴上了崭新的春联和福字。
听到车声,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父母和小莲都迎了出来。
“爸,妈,小莲,我们回来了。”我赶紧下车。
“叔叔,阿姨,小莲,你们好。”张婷也下了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羞涩的笑容,声音清脆地打招呼。
母亲一看到张婷,眼睛就亮了,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嘴里不住地说:“好,好孩子,路上累了吧?快,快进屋,外面冷!” 她的手粗糙,却异常温暖。
父亲也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他所能做出的最和蔼的笑容,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小莲则躲在母亲身后,偷偷打量着这个未来嫂子,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崇拜。
张婷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那条红围巾,脸上化着淡妆,站在这个灰扑扑的农家小院里,确实像一颗突然坠落的星星,光彩夺目。
“小莲,都长这么高啦?”张婷笑着主动跟小莲打招呼,从随身包里拿出那个装着复习资料和钢笔的精致礼盒,“送你的,希望你喜欢,高考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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