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依着规矩，沈月陶梳洗妥当，前往向太子妃林婉清处请安。依旧是被训斥呵责，只是这次，沈月陶乖乖受着，并未反驳。
反倒助长了彩珠的气焰，险些都要动手，还是屏风后的林婉清制止了这一切。
瞧着一点没有跟自己交流的沈月陶，林婉清眼角微垂，任彩珠在耳畔叨念也没有说话。
去和良娣请安时，沈月陶终于见到了那个和自己很像的西域别吉白锦绣。
二人对视时，除了惊叹竟然有和自己这么像的人，沈月陶实在没有别的想法。
阿左阿右依旧跟在她身边，二人朝着沈月陶眨巴着眼睛。倒是跟着的博敏有几分尴尬。
白锦绣丝毫不在意，着鲜艳西域胡服蹦跳着迎了上来。
她并未依制穿着良娣品级的宫装，而是着一身胭脂红绣金线葡萄纹的窄袖胡服，同色长裤，脚下蹬着一双缀满彩色宝石的小靴子。
头发也未梳成中原发髻，只是编成数条细辫，以金线缠裹，额前坠着一颗水滴形的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生光。
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小片蜜色肌肤，在这规矩森严的东宫，显得格外突兀，也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随意与自在。
“你就是沈月陶？” 白锦绣的声音清脆，一点儿没有异域口音，她毫不避讳地绕着沈月陶转了两圈，棕色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里面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惊叹，“阿敏说找到一个和我很像的女子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这么像！”
她的惊叹是真实的，但那目光，像是孩童在欣赏一件新奇的玩具，或是打量一只羽毛颜色罕见的鸟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趣，以及一种近乎天真的、准备上手摆弄拆卸的探究欲。
恶意，沈月陶清晰地感知到了。是替代的身份？太子的宠爱？亦或者是因为唐夫人？
“白良娣安好。” 沈月陶依礼微微福身，态度不卑不亢，“月陶初入宫闱，日后还请良娣多多指教。”
“指教什么呀，” 白锦绣笑嘻嘻地拉住她的手，力气不小，指尖甚至无意识地在她手背上掐了一下，“以后一起玩呀！太子哥哥忙得很，都没空陪我，你来了正好！” 她拉着沈月陶往内室走，看似亲热，实则带着不容拒绝的掌控。
沈月陶几乎是被她半拖着进去的，是个练家子吧。
内室布置也颇具西域风情，地毯、帷幔色彩浓烈。白锦绣拉着沈月陶坐下，开始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从全都风俗问到吃食，又抱怨宫中规矩繁琐。
沈月陶谨慎应对，多是倾听，偶尔答话也滴水不漏。
大约一炷香后，白锦绣似乎失了新鲜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摆摆手：“好啦，见过啦，你回去吧，我要去喂我的小鹰了。”
沈月陶从善如流地起身告辞。甫一出门，便见一高大身影立在院中那株枝叶繁茂的月桂树下，正是博敏，摆好了茶阵。
没有客套的寒暄，她只是将面前石桌上早已斟好的其中一盏茶，轻轻推向桌子的另一侧。白瓷杯底与石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喀”声。
“沈良媛，请。”
沈月陶脚步略顿，旋即从容走到石桌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那杯清茶，汤色澄亮，热气袅袅，却并未伸手去碰，只是微微颔首，礼仪周全：“博大人安好。”
博敏的目光落在她未动的茶盏上，并未立刻移开，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锐芒，随即归于平淡。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呷了一口，才缓缓道：“姑娘好手段。”
这话来得直接，甚至有些突兀，指的自然是贵妃宴请时的那场“金蝉脱壳”。
沈月陶心念电转，面上却适时浮起恰到好处的茫然：“大人说笑了。那日月陶属实不适。再醒来时，竟已身在自家府邸。其间种种，至今想来仍是浑噩，许多细节都模糊了。倒是博大人一直随侍左右，可给我讲讲后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博敏静静听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莞尔一笑：“我与太医交流的空档，姑娘就……” 她放下茶盏，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一切都是天意。”
她不再追问那日之事，话锋却并未彻底转移，反而取出一个物件，置于石桌之上。还是熟悉的水晶罩子，里面固定着一只蝴蝶的标本。
将水晶罩推向沈月陶，“此物，是属于沈良媛的。”
“唐夫人厚爱，月陶愧不敢当。” 沈月陶立刻婉拒，姿态放得更低，“此物珍贵奇特，月陶见识浅薄，恐辜负了夫人美意。”
“夫人所赠，岂有推拒之理？” 博敏语气依旧平淡，手已收回。沈月陶推拒的手不好再拒绝。
水晶罩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点：“良媛收下便是。夫人既赠此物，自有其道理。或许日后，良媛自会明白。”
沈月陶心知再推脱反而显得可疑，且博敏态度坚决。她迟疑一瞬，终是伸出双手，郑重地将那水晶罩接过。
“如此……多谢唐夫人。”
“白良娣性子率真，不拘小节，若有言行不周之处，还望良媛多包涵。日后同在宫中侍奉殿下，还望良媛能与良娣和睦相处，尽心竭力。”
“大人所言极是，月陶谨记在心。”
“良媛请。” 博敏不再多言。
沈月陶起身，对博敏再次颔首致意，堂而皇之地自己把玩着标本走出了白别吉的白鲤院。
看到冒头的星闻，沈月陶一招手他便小跑过来。
“怎么，不守着你家殿下来找我作甚？”
星闻打量着沈月陶手中的水晶罩子，尤其是那模样奇怪的蝴蝶，很是好奇。
“给你瞧瞧。”沈月陶随手一抛，吓得星闻手忙脚乱接住，眼里似嗔似怨。“唐夫人给的。”
唐夫人？星闻可更加小心地抱着这玩意儿。
红朝盯着陶然苑，星闻是负责盯着白锦绣的。
看到沈月陶那么久没有出来，都快把他急死了。
“沈良媛，我就看看，看够了就还你。”
“不急，慢慢看，这蝴蝶叫千瞳，若能帮我打听清楚这蝴蝶的其它信息，也一并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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