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临时设立的最高特别法庭档案室内,卷宗堆积如山。
由司法、情报、军事及社会各界代表组成的罪行调查委员会,正夜以继日地整理、核对、确认着从夷洲、南方各省乃至北方旧档案中搜集来的,关于陆鼎山及其派系数十年来的罪证。这些纸张,有的已经泛黄,有的还带着硝烟和血迹,共同勾勒出一幅触目惊心的画卷。
负责编纂最终起诉书的秘书长,一位头发花白、面容肃穆的老法学家,指着那厚达数尺的文件,声音沉痛地向霍聿枭及核心层汇报:
“其罪之一,拥兵自重,割据裂土。抗拒中枢政令,截留国税,私设关卡,使南方诸省几成国中之国,阻碍国家统一凡二十余年。”
“其罪之二,横征暴敛,荼毒生灵。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强征土地,役使民夫如牛马,致使饿殍遍野,民不聊生,仅江南三府,因其水利失修、强征粮秣而间接致死者,便以十万计。”
“其罪之三,勾结外寇,引狼入室。为对抗中枢,先后与日、美等多国势力秘密缔约,出卖路权、矿权、乃至允许外国驻军,证据确凿。此次夷洲之战,更有日军伪装人员助其负隅顽抗,罪加一等!”
“其罪之四,屠戮异己,镇压进步。秘密杀害反对其统治的学生、报人、民主人士,制造多起血案,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姑苏学潮案’、‘《民声报》惨案’……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其罪之五,穷奢极欲,腐败透顶。其个人及家族生活极度奢靡,贪墨公款无以计数,在夷洲避难所搜出的财物,仅是冰山一角……”
一条条,一款款,记录着背叛、贪婪、残忍与无能。这不仅仅是陆鼎山个人的罪孽,更是一个旧时代黑暗政治的缩影。参与整理的人员,时常因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血腥与黑暗而愤慨难平,甚至需要中途停下,平复心情。
霍聿枭默默听着,脸上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他知道,这份起诉书,不仅是对陆鼎山的审判,更是对那个腐朽时代的宣判。
“公审大会,可以准备了。”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要让天下人都看清楚,这条路,走不通。”
与此同时,在浩瀚无垠的太平洋上,一艘并不起眼的货轮,正破浪前行,目的地是美利坚的旧金山。
在拥挤、闷热、弥漫着机油和汗臭味的底舱一个狭小房间里,陆建城蜷缩在简陋的床铺上。他身上昂贵的西装早已褶皱不堪,脸上带着长时间海上航行带来的憔悴和油腻。昔日那个在欧美留学时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陆家大少,此刻只剩下狼狈与惊惶。
他的思绪混乱不堪。父亲的形象在他脑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的是最后离别时,父亲那瞬间苍老、眼中带着绝望与不甘的眼神,以及塞给他那个装满银行凭证和珠宝的沉重皮箱时,那句嘶哑的嘱托:“活下去……陆家……就靠你了……记住这仇!” 模糊的,是父亲往日里在官邸发号施令、前呼后拥的煊赫场面。
“仇……复仇……”陆建城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火焰,但随即又被巨大的茫然和恐惧淹没。复仇?拿什么复仇?对抗那个连父亲和日本人都无法抵挡的霍聿枭?凭借这箱冰冷的财物吗?
航行并不顺利。为了躲避可能的盘查和追踪,他们多次改变航线,遭遇过风浪,也曾因“手续问题”在某个南洋小港被短暂扣留,全靠忠心老仆用金钱开路才得以脱身。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失去了权力和地位的庇护,金钱在某些时候是多么的无力,而“陆”这个姓氏,在外面广阔的世界里,非但不能带来荣耀,反而可能成为催命符。
他怀念起在欧美留学时那无忧无虑、被众人追捧的日子,那时他以为世界尽在掌握。如今,巨大的落差让他备受煎熬。夜深人静时,对未知前途的恐惧,对家族顷刻间覆灭的难以置信,以及对霍聿枭那个“刽子手”的刻骨仇恨,交织在一起,啃噬着他的内心。
货轮在中途一个港口补充给养时,陆建城在严密护卫下,偷偷上岸,用假名和一部分钻石,通过地下钱庄换取了少量美元,并买了几份过期的英文报纸。从那些语焉不详但倾向性明显的报道中,他拼凑出了夷洲“陷落”、父亲“被俘”(尚未公开)以及北地“暴行”的只言片语。
一种混合着家仇国恨(在他扭曲的认知里,北地是“国贼”,他陆家才是“正统”)的极端情绪,在他心中疯狂滋长。那丝茫然逐渐被一种偏执的使命感取代——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利用陆家在海外的底蕴和资源,必须找到新的靠山,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他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局势。美利坚,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父亲早年在美利坚的一些“投资”和人脉,或许还能动用。那些对北地崛起感到不安的美政客和商人,或许会成为他的“天然盟友”。
他想起了父亲曾经提起过的,与“环太平洋共荣基金会”的密切关系。虽然基金会此次似乎也遭受了打击,但它在国际上的网络和影响力,或许还能利用。詹姆斯·威尔逊死了,但基金会绝不会消失。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惶恐无助,渐渐变得阴沉而坚定。他拿出贴身藏着的钢笔和一本小小的密码本,开始尝试回忆并记录下一些可能还有用的联系人、账户信息和父亲偶尔透露的、关于国内外一些势力见不得光的交易内幕。这些都是他未来谈判的筹码。
近一个月的颠簸航行后,货轮终于看到了美西海岸的轮廓。自由女神像在远处若隐若现,但对陆建城而言,这里并非自由的乐土,而是复仇的起点和未知的战场。
他站在甲板上,海风吹拂着他凌乱的头发,望着那片陌生的、高楼林立的土地,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逃离危险的短暂松懈,有对未来的深深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毒焰般燃烧的决心。
“霍聿枭……沈未央……北地……”他低声念着这些名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丝,“我陆建城在此立誓,只要一息尚存,必倾尽所有,让你们血债血偿!”
他紧了紧手中那个装着未来“希望”的皮箱,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和工业废气味道的空气,走下舷梯,融入了旧金山码头上熙熙攘攘、肤色各异的人流之中。一颗复仇的种子,就此在异国的土地上,悄然埋下。
而在金陵,关于陆鼎山的公审筹备工作已接近尾声。历史的审判台即将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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